那一回即便有清净智慧如来小心控制着,净涪三身不也被影响,留下些不只该说是大还是小的问题了吗?
何况这一遭被留存在这枚景浩界天地烙印里的,是未来心魔身的力量。
心魔身和佛身......
说起来确是一人不假,可他们之间也是有着差别的。
未来佛身修成的清净智慧如来会小心斟酌着控制,不让自己的力量和意志对当前时间节点上的净涪造成太多的困扰,但未来心魔身修成的那位,却未必也会这般谨慎行事。
大问题或许不会有,毕竟都是净涪,但小麻烦却绝对不会少了去。
然而又因着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在那位未来的心魔身眼里绝对不会真正脱出净涪三身能力应对范围去的所谓小麻烦,放在现如今的净涪三身面前,可是真会让净涪三身焦头烂额的。
佛身和心魔身自然也很清楚这些。一时,佛身看着那枚还如往日所见的景浩界天地烙印时候,就带上了几分忌惮。
再到他将目光从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上挪开,落在心魔身身上那会儿,心魔身还清楚地看见了佛身眼底的幸灾乐祸。
都是净涪,谁还不了解谁?
就算那个人是未来的心魔身,距离现下的他们不知经历了多长远的岁月,经历过几多风浪涟漪,佛身也仍旧能把握住那位未来心魔身的行事风格。
就如眼下,他已经能够笃定了。
这一枚经由未来心魔身留存暗手的景浩界天地烙印必定很好用不错,但真正催动起来时候,催动这枚景浩界天地烙印的那一个,也肯定需要解决一些小问题。
而未来,因着今日里净涪本尊的发话,往后需要承受那位未来心魔身手段的家伙,可就是现下的这个心魔身了。
这算不算是未来的心魔身在调·教现在的心魔身?
心魔身一眼就看出了佛身的那些心思,心中既是憋屈,又是恼怒。
而这些憋屈与恼怒,却全都是冲着未来的心魔身去的。
可惜,现在的心魔身还保留着相当的底线,恼怒归恼怒,但要他再反过来给未来的自己挖坑,他又不太能够下得了手。
未来的自己“作弄”自己,还有可能是在宣泄那时候的他对他自己某个决定的怒火,可现在的自己要是反过来“作弄”未来的自己,那到时候需要解决麻烦的,不也是他自己么?
可他要是什么都不做......
他又实在憋屈得很。
可以说,心魔身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一种吃了闷亏还不能反击回去的情况。今日里也着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佛身看着心魔身的脸色,心情大畅,当场面上就浮上了笑容。那笑容还咧得大大的,像是生怕心魔身看不见一般。
心魔身怒瞪着佛身。
佛身又对心魔身笑了笑,却是陡然间收了笑容,端正神色看向净涪本尊,问道,‘本尊,关于这一次闭关......’
佛身说到这里,特意停了停,斜眼看向心魔身。
那目光简直就是在跟心魔身明示着什么。
心魔身原本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定了定,僵硬着别开目光去,不看佛身。
不管祸首到底是未来的心魔身,还是现在的心魔身,总归是他,逼得净涪本尊与佛身从定境中出关的。
原本净涪本尊与佛身陆续闭关,便是将外间诸般事务尽数托在他手上,可他倒好,他们都还未能有所收获,就惊扰了他们......
佛身见心魔身认下这一桩事,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继续与净涪本尊道,‘约莫是福非祸。’
嗯?
心魔身听得心头一动,耳根子不由得动了动,往那佛身的方向偏了偏。
净涪本尊瞥了心魔身一眼,也定睛看佛身,与他道,‘你也是这般感觉?’
佛身听得净涪本尊的话,就笑了起来,‘果真是这样么?’
叹了一句,他很快迎着净涪本尊及心魔身的目光道,‘本来在定境之中,我心头有万千思绪,哪一种似乎都能延伸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每一种又关联了许多道理,便是我来,也难以作出取舍......’
净涪本尊与心魔身都没有说话,听着佛身将他的情况娓娓道来。
‘在我察觉到心魔身那边传来的异状时候,那万千思绪中,却就正正有那么一种,停在了我的脑海里。’
心魔身忍不住,就插了一句话,‘你就像是那些玩着□□的人,忽然被人推了一把,那□□就被你停了下来,然后你再去细看,却发现那个□□中被选定的结果似乎也很合适?’
佛身点了点头,‘确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心魔身哈哈一笑,终于能转身来直直看着佛身来,‘若真是这般,那岂不就能算是未来的我帮了你一把?’
佛身斜眼看他,见得心魔身眉眼间的郁郁消散许多,恢复成往常时候的肆意张扬,他也暗下笑了笑,与净涪本尊对视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冷哼一声,‘倒也可以这般说。’
心魔身轻哼一声,就笑了起来。
净涪本尊捉住心魔身悄然瞥向他这边来的视线,点头道,‘我这边的情况,也与佛身的情况相差无几。’
顿了一顿后,他又斟酌着道,‘如今确定了方向,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推敲琢磨,想来混淆、遮掩自身天机的秘术就能成了。’
心魔身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却道,‘就算这秘术不成,也没关系。祂出手翻搅了这么一遭,想来这诸天寰宇里的其他修士,应该能懂什么叫收敛了。’
佛身又是一眼斜向心魔身,撇嘴道,‘这会儿你倒是不气闷了?’
心魔身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冷哼一声,‘气闷又如何,不气闷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对祂做些什么不成?’
莫说他能给祂什么教训,就算是能,难道他还真能做些什么来为难祂不成?
为难祂,那岂不是在为难自己么?
佛身懒得理会他,只道,‘你既是知道,那你的脾气就更该注意些。’
连自己都坑害的家伙,如今有这么一遭被未来的自己坑害的经历,也委实不会如何叫人意外。
心魔身只闷了声不应话。
佛身懒得理会他,只跟净涪本尊道,‘这秘术现如今对我等确实没什么大用了,但经此一遭,却也显出了我等景浩界妙音寺传承的薄弱之处,所以......’
‘就还有劳本尊你仔细将这门秘术钻研出来,往后好收入妙音寺藏经阁中,补足我妙音寺法脉传承的缺失。’
净涪本尊点点头,‘可以。’
佛身想了想,又拜请净涪本尊道,‘若是本尊你顺手的话,希望这门秘术的门槛能够降低一些,往后那些弟子们在外行走时候,就都能便利许多了。’
净涪本尊仍是点头。
心魔身就在一旁听着,待到净涪本尊与佛身说定以后,他方才插话问道,‘所以你等稍后还要闭关?’
净涪本尊与佛身齐齐侧目看他。
佛身更是道,‘既然外间的事情都已经梳理过了,不论是我所在的那白玉天,还是净涪本尊如今镇守的景浩界,都没有什么要事,我等不继续趁着这一段难得的清净时间闭关,又要做什么来?’
说到这里,佛身的眸光一定,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看住心魔身问道,‘现如今诸天寰宇各方天机大修士都遭到了反噬,情况不妙,想来这些相关势力都不会有空忙活其他,而且他们先前做下的计划在失却了这些天机修士的帮助后,必得做出相应的修改。’
‘可以说,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不论是诸天寰宇外间的各方天地,还是这玄光界人间里,都会出现一段难得的安定时间。’
‘你忽然这般问我和本尊,莫不是......你自己想要趁着这段空档,做些什么吧?’
心魔身没好奇地瞪了佛身一眼,‘是,那些天机一脉修士尽数受到祂的反噬,境况凄惨,基本上不会再有人想要以我等作为锚点推演天机、测算未来。但你不会真的就以为那些家伙就会轻易放过我等去吧?’
佛身沉默了下来。
唯有净涪本尊始终平静。
心魔身缓了一下表情,对佛身和净涪本尊道,‘诸天寰宇里所有的、以我等为锚点推演天机和测定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受到反噬,确实很是震慑了他们,也斩去了那些有心人的一个有力臂膀,但......’
心魔身眸光泛冷,‘那些盯紧了我们的人,他们真的就只有推演天机、测定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可以用么?’
不是。
面对心魔身的这个问题,佛身都不需要如何仔细思考,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也明白了心魔身的意思。
天机一脉的手段废去,不过是逼着他们舍了这一种他们更为便利、也更为熟悉的手段而已,并不是就完全斩去了他们的手段。
不过是需要换上另一种手段而已。
这诸天寰宇里,人与人之间的争锋,是手段之间的较量,也是人心之间的算计和筹谋。
只要他们有心,总能让他们找到手段出来的。
远的不说,单就近的,这一回与信翁打交道,着着实实让心魔身见识了一番妖族的手段。
对于修行有成的妖族来说,诸天寰宇中凡是与他同族的生灵,哪怕是未曾开启灵智的凡兽,都能充当他们的耳目,帮助他们探查痕迹。
这是妖族天生的本事,只要那妖族的修为足够,几乎没有太多的限制。
而这,还只是妖族的本事。
修士也有他们的手段。
木属修士有与天地间的木属沟通的手段,土属修士也能沟通各方地脉,水属修士同样可以串联天下水脉,便是他们才算是第一回见识过的星辰一脉修士,大概也能借用天星的力量监察天下......
他们就在这天地间行走,自身修为远未到无遗无漏的境界,怎么可能完全屏蔽得去他们的视线?
更何况,只要那些有心人境界足够,哪怕他们此刻就在诸天寰宇的某一个角落垂落目光细细打量着他们,他们也仍旧会是无知无觉。
考虑到此般种种,便是那些以他们为锚点推演天机、测算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尽皆陨灭,又如何?
他们自身的处境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不过就是因着那些天机一脉修士的凄惨境遇,能让那些有心人收敛一些,不那般嚣张无忌而已。
佛身就问道,‘所以你与我说起这个是......’
心魔身不理会他,直接转面来看定净涪本尊,‘本尊,既是那混淆、遮掩自身天机的秘术不急,那可不可以暂且搁置,先处理了玄光界暗土六重天的问题再说?’
佛身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也看定了净涪本尊,等待着他的决议。
净涪本尊垂了垂眼睑,半响后才重新抬起来,‘这倒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现如今的净涪三身,因着那些天机一脉修士的境况,正是威势最隆最盛的时候,他若能携带上这一身大势,趁着诸天寰宇各方势力这个还未重新确定方向的档空档,或许真的能在玄光界魔门六重天这件事情上省下不少力气。
但现在,他们也有一个问题。
净涪本尊的目光就遗落到了佛身身上,‘你那边还需多久,才能真正确定那枚白玉玉佩中的残魂与白玉天之间的关系呢?’
佛身闻得,回转心神仔细察看过手中的白玉玉佩,确定白玉玉佩中那位仍自昏睡的法师现状后,与净涪本尊道,‘再得一年过半载,或就能唤醒这位法师了。’
自然,只是唤醒。
想要真正的修补这位法师破败的魂体,那就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更多的修行资粮了。
净涪本尊又问道,‘唤醒了他,就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了吗?’
佛身摇摇头,‘不确定。’
‘这位法师的灵魂遭受过重创,又许久未得治疗,恐怕就算唤醒了他,他的记忆也会有所损失,未必能给我们想要的答案。’
但顿了顿后,佛身又道,‘不过我等可以通过测定因果,来确定这位法师的来历。’
佛身早早就考虑过了许多情况,也基本都备下了补足的方案,所以如今净涪本尊问起,却是完全为难不了他。
净涪本尊点了点头,沉吟到,‘一年再过半载么?’
心魔身在那边问道,‘测定因果,不一定要等到这位法师醒过来的吧?’
佛身看了他一眼,却是很诚实应道,‘不错,只需要这位法师的灵魂能够承受得住法术余波的影响,就可以了。并不一定要等到他醒来。’
‘不过,等这位法术的灵魂恢复到能承受得住测定因果这种法术的余波影响时候,他基本也已经能够醒来了。’
心魔身才没有再说话。
净涪本尊也已经想定,如今便对佛身说道,‘如此,我等便分头行事。’
佛身一时肃正表情,认真来听。
净涪本尊就道,‘你且继续在白玉天中温养那位法师的神魂,剩下的水月天、无羁天和小自在天,我代你走这一趟。’
佛身表情动了动,就想再说什么。
净涪本尊看了他一眼,道,‘现如今妙音寺这边有净音师兄支应着,我能腾出一段时间来。’
一年过半载,近两年的时间,对于诸天寰宇的许多修士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如今景浩界妙音寺的各位法师来说,如缺失净涪这么一段时间,怕是就会有些不适应。
净涪本尊看出佛身的心思,淡淡道,‘你太小看他们了,佛身。’
佛身一时哑然,片刻后却是笑了起来,与净涪本尊和心魔身道,‘我等修行之人,道途总得自家攀登,妙音寺里的那些师弟尽管修为尚且浅薄,也都是修士,总得脱开手去的。倒是我,顾虑太多了......’
心魔身看得他一眼,说道,‘早就想说你了,啧......’
净涪本尊倒还是平静,只对佛身点了点头,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