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记者们带着股呕吐物的酸味从机舱里蹒跚而出,等待着他们的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合金制成的灰黑色天花板与地板上分别有三列从入口一直延伸进内部的亮白色灯管,厚重的气闸门紧紧闭合,将他们与冰冷的真空完全分离。然而这种保护措施并不完善,经过加压与加热的人造空气里充满了消毒机散发的臭氧味,但所有战地记者在经过一个小时的极限颠簸之后,一致认为这远比机舱里酸臭浑浊的空气要好得多。
所有战地记者都习惯了乘坐飞行器在地球上跑来跑去,但这一次乘坐这没有窗户的飞行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体验:起初他们都被飞行器的速度死死压在座椅上不得动弹,紧接着剧烈爬升的飞行器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过于直白的爬升方式让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直到他们从座椅上飘起来的时候,有些人因为无法忍受而开始剧烈呕吐。紧接着就是连锁反应,即便飞行器上的压力维持系统与空气循环系统努力工作,也无法彻底排除这种酸味。
有人甚至因为这种窘况尴尬到哭泣。
当他们再次因为重力落入座椅里的时候,每个人看起来都糟透了,像一条雨天里乱糟糟的流浪狗,身上满是垃圾的气味。有些人将这趟旅程视为羞辱,正如反抗军对待战地记者的态度,是他们刻意而为之的行为;有人则认为他们发现了真相,因为这趟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旅程所抵达的目的地的重力似乎要稍稍低于地球,即便他们在饱受身体上的折磨之后仍能脚步轻快地走下坡道舱门(并不全都是自愿离开的,有些记者在护送的士兵枪口指着脑门的时候才肯离开飞行器)。
机舱坡道外有五名身着黑色防弹护甲、头戴防毒面罩与深红色护目镜的士兵正在那里等待着他们,战地记者们看到这些士兵手持他们曾在反抗军士兵手里见过的高科技激光武器。他们所见过的一切常识似乎在拉托维尼亚反抗军上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在接近答案的时候又因为自己的固有思维不断远离着答案——没有狂热的宗教迷信,没有人种与语言隔阂,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暗示这是一个十分现代化的组织,与中东或者阿富汗那些又中央情报局扶持起来的组织有着天壤之别——其中黑甲一位士兵先朝护送士兵开了口,他的声音经过全封闭式面罩的隔离显得十分不近人情,然而他的语气却又满载活泼,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人十分别扭。“法比安中士,你是在垃圾堆里和野猫打了一架吗?”他说,“你知道吗,你不需要去当流浪汉也能吃饱饭。”
“闭嘴,这些家伙是你的了!”护送的士兵没有好脸色,也不知道是因为朋友的嘲讽还是他也经受了飞行器的折磨。即便如此他还是完成了交接手续,“找两个人帮忙清理机舱,如果地面后勤部门看到那里面的模样说不定会杀了我。”
“祝你好运,兄弟。不过别高兴得太早,等我们重新填满他们的胃囊之后,他们说不定还会再次与机舱分享,我相信你肯定能分到一份。跟我来,你们这群好奇心旺盛又脏兮兮的落水狗。”那位领头的黑甲士兵招呼酸臭的战地记者团跟上他们的脚步,其余四位士兵放慢脚步落后了一些,悄无声息地将战地记者团们包围了起来。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恐慌的情绪在战地记者团里悄然蔓延,但有些人仍然保持着镇定,这让黑甲士兵们相当满意。
“别担心,你们的生命对我们来说毫无价值,你们的作用就是帮助吾主将他的话语传递给世人。不过在此之前,请把你们的摄像设备交出来。我们对你们拍摄到的画面不感兴趣,但我们仍要对你们落后的设备进行消毒。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正在外太空。没错,服从便是忠诚。跟我来,你们会看到你们想看到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
“我们应该如何称呼您?”
“我居然忘记了自我介绍!”黑甲士兵的语气充满了做作的惊讶,“不过我并不介意满足你们的第一个问题,孩子总需要鼓励才能长大,不是吗?我是芬布尔之冬第一机密团第三连第一突击小队中士路易斯·萨尔瓦多,也是你们这次参观的引路人。”
“我们现在在一座空间站里,对吗?”
“是的,拉米什先生。”路易斯·萨尔瓦多边走边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