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完好,尚可附魂远遁,夺舍重生,虽不及与生俱来的妖身,终不至魂飞魄散,但燕度庐中了狐将军暗算,神魂重创,不得离体,绝望之下他心存死志,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生机如烛火急速枯萎,奄奄一息,燕度庐正待掐动法诀,作舍命一击,狐将军忽然舒展九条狐尾,将妖丹紧紧裹住。
燕度庐心不甘情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仰天栽倒在地,与此同时,妖丹一声闷响炸将开来,狐将军脸上泛起一层潮红,娇艳欲滴,九尾鲜血淋漓,损伤最重的一条断去半截,软耷耷垂落在地。但狐眠月看得分明,九条狐尾,一条都没有少,狐将军当真斩杀了郎千秋和燕度庐,按照道誓约定,当为狐族族长。
这一刻,他如释重负,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上前,郑重施礼,拜见族长。狐将军挺直了腰杆,将目光投向狐千烹等人,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只得上前参拜,奉其为族长。
狐将军勉力约束体内血气,不令其有分毫泄露,这一战他出尽手段,肉身徘徊在崩解边缘,只差半步就跌入深渊,但他好歹撑了下来,没有辜负狐三笠厚望,达成了长久以来的夙愿。不过这并非他一人之力,若非魏十七以“虎兕出柙刀”凝炼三道刀气,种入他右臂中,此番回转龙刍山争夺族长之位,十有bā • jiǔ会饮恨而归。
这三道刀气是他的底气,亦是他的底牌,一刀斩破千层狼皮软盾,一刀将郎千秋开膛破肚,一刀斩杀燕度庐,狼族雀族两位长老,有大半条性命是死在魏十七刀下。他虽没有出现在龙刍山,龙刍山却笼罩在他的阴影下,狐将军是他的臂,是他的手,是他意志的体现。
魏十七没有让狐将军立下道誓,一旦修炼血气秘术,就无法离弃,只要他夺取三枚“血气种子”,执拿住血气法则,狐将军便是忠心不二的左臂右膀,永无背叛之心。只要你足够强大,就不惧任何背叛,这是放之四海皆准,颠簸不破的至理,无论在深渊还是三界,光阴长河流过之地,尽皆如是。
狐将军诛杀首恶,没有为难随他们而来的族人,将他们逐出驻地,紧闭门户,摆出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架势。消息如插了翅膀,很快传遍龙刍山每一个角落,九千岁、郎天罡、燕弘道闻讯无不大吃一惊,狐族少主狐将军止步于“六尾境”,久久不得突破,惊才绝艳终归于沉寂者不在少数,反倒是一飞冲天者寥寥无几,但这等人物一旦出了头,成了气候,就再也无法遏制,任何阻挠只会成为磨刀石,将他们打磨得更锋利。
狐将军会是这样的人物吗?谁都无法确定。
九千岁思忖再三,命心腹送去一囊丹药,斩杀郎千秋、燕度庐二人,元气损耗非小,说不定有碍道途,他既然答允狐三笠照顾狐族,不便明着出面,暗中扶持一二,亦在情理之中。郎天罡与燕弘道却彻夜难眠,眼下的情势极为棘手,狐将军横空出世已出人意料,更出人意料的是,他出手如此狠毒,不留余地,将二族逼到了绝路上,若不为死去的长老报仇,他二人如何坐得稳族长之位!
龙刍山当真要掀起一场妖族内战吗?
山雨欲来风满楼,正当局势一触即发之际,人族修士倾巢出动,向龙刍山发动了第二次奔袭。人妖世仇首当其冲,其他恩怨暂且放在一旁,仿佛堤坝拦截的洪水有了宣泄口,妖族奋不顾身冲出龙刍山,叫嚣怒骂,沸反盈天,向老对手席卷而去,爆发了一场接一场殊死厮杀,鲜血浸渍了每一寸土地。
血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剧壮大,魏十七将目光投向了这片杀戮惨烈的修罗场,血气每一轮壮大,他都感应到法则的波动,是他亲手开启了这一切,他也将终结这一切,在此之前,让血气在外域流转壮大,生生不息。
连绵血战中,那些修炼血气秘术的下层妖物停止争斗,一致对外,彼辈在马芝沟得魏十七传下正法,踏上血气炼体的康庄大道,欠缺的正是血战磨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失。狼妖符离生性谨慎而狡猾,一开始只在外围寻些落单的修士下手,渐渐尝到了甜头,随着体内血气不断壮大,一步步深入战场,谋取更强大的猎物。这一日,他盯上了轩辕派的修士宋培药,隐匿行踪,一路潜行尾随,直到日头西落,夜幕降临,才小心翼翼摸上前去。
宋培药三十来岁模样,形貌平平无奇,背负一根“哭丧棒”,数度出手都没有寄出法宝,一味抡起“哭丧棒”乱砸,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态势,按说妖族以爪牙取胜,最不惧肉搏,偏生宋培药每一次都能得手,就不由人心生警惕。
符离之所以盯上宋培药,是察觉到他体内血气旺盛,远超出寻常修道人,他怀疑此人别有机缘,继承了古修士衣钵,吞服了什么仙草仙药。这等绝好的资粮,可遇不可求,吃了那宋培药,足以抵得上十七八个修道士,符离权衡利弊,不愿轻易放过,决意趁黑夜暴起偷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才潜行数步,后颈忽然一紧,被一只大手牢牢按住,符离一颗心几乎跳出喉咙,浑身僵硬不敢有丝毫反抗,等了片刻,他慢慢扭过头去,斜眼一瞥,却是四臂山岳主史玄雒,这才松了口气。史玄雒眯起眼睛打量着密林深处,火光跳跃不定,宋培药坐于一旁,默默烤着一颗妖物的心脏,一点点揪下来,送进嘴里慢慢咀嚼,似对周遭的危险毫无察觉。
他朝符离打了个手势,二人悄无声息退后百丈,林中火光变成豆大一点,时隐时现。史玄雒压低声音嘿嘿冷笑道:“你这贪心的狼崽子,好大的胆子,可知那人是什么来头?”
符离茫然摇摇头,不过史大人既然这么问,想必来头极大,他不觉打了个寒颤,隐隐有些后怕。史玄雒道:“那人是轩辕派掌门的亲传弟子,神通好生了得,即便撞上狼族几位长老,也能全身而退,你这点道行,凑上去是白白送死!”
符离忙向史玄雒道谢,谢他及时拉自己一把,免去一场灭顶之灾。史玄雒拍拍他的肩,狞笑道:“光凭你一人自然干不过那厮,加上某家就不同了,莫怕,不会让你当炮灰,那宋培药一身好血气,得手了再分润你一二!”
符离闻言暗暗叫苦,却又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赔几声干笑,肚子拼命转着念头,到头来只得长叹一声认命。史玄雒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违逆他只有一条死路,不如博上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他咬着牙道:“干了!怎么动手?”
史玄雒收回目光,沉吟道:“不急,再看看,最好那厮撞上什么对头,打个两败俱伤,趁他病要他命,省了一番手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