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中行还欲再说,目光落在顾炎手上打结的手绢上,立即道“你受伤了?”
顾炎摇头道“无事,小擦伤而已。”他将手背在身后,手上的手绢却滑落在地。
顾中行蹙眉道“你看看,这不正是应验了刑克之说么?!”
顾炎弯腰去捡地上的手绢,手绢一角绣了一只小小的燕子,展翅欲飞。
顾炎伸出手去,将其紧紧攥进掌心道“父亲多虑了!”说完朝顾中行道“儿子先行告退。”
过了几日,上阳尉传来顾炎坠马受伤的消息,更是坐实了卫其羽刑克之名,至此流言愈传愈烈,难以平息,漫天纷飞。
卫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连卫母也按捺不住,过来陪她说了好一会话,要她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时间,府中诸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
卫其羽静坐房中,专心绣着简易的花绷。
轻轻剪短一根线头,她举目望了眼窗外春光,顾炎坠马受伤之事前世便曾发生,但此时对应刑克之说,可谓诛心之言。
该有动作的人,也该动起来了。
果然,两日后,有宫人来传,顾贵妃请她即刻入宫。
卫其羽放下花绷,吐了口气,终于来了。
上一世,她曾与这位顾贵妃有过几面之缘,一次是在顾贵妃的归宁宴上,一次是她与顾炎大婚后入宫拜见,最后一次是顾炎纳妾,她去宫中哭诉。
每一次,这位顾贵妃都是威仪中带着温柔,和蔼可亲的拉着她的手,安抚着她,为她说话,仿佛真是她的长姐般一心为她着想。
她说她善解人意,定会是个好妻子;说顾炎军务繁忙,你要竭力为他分担,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她说顾炎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要她放宽心态;说顾炎今生只会有她一个正妻,要她养好身体,劝她把心放在孩子身上,好好培养他成为国之栋梁。
那时的她真以为这位贵妃如同亲人般值得信任和依靠,将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一心一意的想做一位贤内助。
到后来,也是这位她眼中的好姐姐,一力促成顾炎将王静姝抬妾成妻,一如当初促成她和顾炎。
平妻的旨意下来当日,她回首往事,实在觉得讽刺之极,从此再未见过顾贵妃。
也是她愚昧,能从小小的昭容一步步走到贵妃,顾贵妃所依靠的绝不仅仅是皇帝的宠爱和母家的势力,这样的女人,全心全意都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打算,岂会对自己有什么真心?
想到往日种种,卫其羽不得不摇头轻叹,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天真得可怕。
今日的自己,正是明白了顾贵妃心中真正在意之事,才冒险用上刑克之说的招数。
孤注一掷,只为退亲。
南熏宫中,绿柳拂面,一片轻柔之意。
顾贵妃身着浅色的宫装,正斜倚塌上喝茶,见到卫其羽跪地行礼,忙放了茶盏下塌过来,拉住她的手道“你这孩子,快起来。”那模样,真如寻常人家的家姐般和蔼可亲。
顾贵妃已年过四十,却仍是肤白明皙,乌发红唇,别有风韵,只是今日柔情面容之上似有愁云笼罩,挥之不去。
她拉着卫其羽的手坐到榻上,轻声问道“可去看过顾炎?”
卫其羽垂下头,涣然欲泣道“其羽不敢去。”
闻言,顾贵妃愣了愣道“尚不至如此。”
卫其羽垂首,堪堪落下泪来“其羽实在有些怕。。。”
顾贵妃叹气道“不怪你,你是个好孩子,是顾炎受了顾家血脉的拖累。”
“本宫自小便知顾家血脉异于别家,对顾炎的管教也分外劳心,生怕他受伤出事,保不住顾家唯一的血脉。”说着,她看了低头不语的卫其羽一眼道“本宫上次见你便知道,你与本宫一样,也是一心为了顾炎。”
见卫其羽轻轻点头,她面上柔善几分道“今日叫你来,本宫是有事与你商议,若是有一件事,是为了顾炎好,你却要吃些苦头,你可愿意做?”
卫其羽抬起头望着顾贵妃,目光中透着坚毅“只要是为了顾炎好,我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