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其羽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她仍觉得有些困倦之意,卧在床榻上望着帐顶发呆,恰逢春芽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见她醒了,忙上前道“小姐,你醒了。”
卫其羽点了点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像是已至巳时,这一觉睡得真久,如此嗜睡,看来是要请大夫看诊一番才是。
春芽见她没有起床之意,贴心的抱来枕头扶她靠着道“小姐,昨日郡主派人带信请你过府一叙。”
闻言,卫其羽顿时来了些精神,想必是之前托风宁查朱氏的事有了眉目,忙坐起身道“那赶紧梳洗。”
春芽一边给她摆鞋,一边道“小姐,姑爷今日卯时便出门了,他让奴婢转告,要去卫城营几日,让你保重身体,不必挂心他。”
卫其羽嗯了一声,没有接话,春芽见她神色淡淡的样子,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小姐,我知你原本不想嫁给姑爷,可如今已是一家人了,这些时日姑爷对你也颇上心,小姐何不也对姑爷好些,免得被旁人钻了空子。”
听得这句,卫其羽抬起眸来看她,重复道“旁人?”
春芽赶紧点头“昨夜回来的杜姑娘不知何处得了消息,今日卯时便守在咱们院门口等着送姑爷呢,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这寒冬腊月的天气穿得极是单薄,奴婢看着都觉得冷。”
卫其羽不由笑了笑,冷,怕是我见犹怜才对吧,想起杜云薇昨日望着顾炎的模样,这动作倒是快,莫不是昨夜又和朱氏商议了什么,真是等不及了。
见卫其羽没有太大反应,春芽忙道“不过姑爷并未收下杜姑娘的东西,只说了句话便走了,小姐放心,奴婢在旁看着呢。”
闻言,卫其羽不由笑出了声,伸手摸了摸春芽的头道“你呀,古灵精怪的,快去着人派车罢。”
匆匆用过早膳,卫其羽便带着春芽乘车往公主府去了,自然不知她走之后,杜云薇带着个小丫鬟过来拜见,被小厮拦在到门口不得进,软声道“我特地过来拜见嫂嫂,是有正事商议,不知她去了何处?”
小厮保持着拦人的姿势不动,回道“少夫人去了和悦公主府。”
杜云薇露出个不信的表情,道“方才伺候干爹饮茶,并不见其羽嫂嫂遣人来报备出门呀。”
小厮道“我们少夫人出门不必报备。”回得颇是理直气壮。
杜云薇一惊,跟在杜云薇身后的丫鬟忙小声道“姑娘不知,如今有少爷宠着,少夫人的排面可不一般,平日里出府不需报备,只着人跟着就是了。”
杜云薇吸了口气,举目朝院内看去,院内的仆从正认真打扫着庭院,丝毫没有因为主人不在而懈怠,只单单这鹿鸣院一座院子,就比林家的正院还要气派,她看了半晌,才转身走了。
卫其羽到了公主府上,径直被管事的带着到了风宁门前,风宁的房门上总算没了锁,也没了守着的人,将春芽留在外面等着,她推门进去,风宁正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她来了,立即起身来迎,伸手拉住她手道“我正说再派人去请你,你就到了,还算及时。”
卫其羽反握住她的手,顺势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神色虽比不上从前,却比上次见面好了许多,只是面上有些焦急之色,忙道“你怎么有些急色,是出了什么事情么?公主可同意你出府了?”
“是呢,听说北苍王在皇舅面前替我说了话,她便放我出来了。”
卫其羽转念一想,接道“北苍王替你说话,怕是赵成禹的功劳。”
风宁点头道“我也猜到了,倒不枉费我们交好一场。”听她的语气有些感慨,卫其羽正想趁机为赵成禹说些话,风宁已道“你若再不过来,我也等不及了,瞧,我正收拾东西准备进宫。”
卫其羽顺着风宁的手指看去,收的箱子还有些大,不由道“这是要入宫去住几天么?”
风宁点头沉声道“皇舅病了,起先并不严重,日日都用着药,昨日却忽然下不了床,我娘着急得不行,连夜便进宫去了,今日一早就传信回来让我收拾收拾进宫侍疾,我想着查出的东西没交给你,才拖了拖。”
“圣上竟病得这般严重?御医怎么说?”
风宁摇头“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用了药,施了针,人却总是不醒,这病来得凶险,皇舅情形时好时坏,皇子皇妃们都候着呢,我娘自然也守着不肯离开。”她叹口气道“皇舅颇是疼我,我也得去尽些孝心。”她顿了顿道“我听说,凌闵也一直在旁守着。”
听得那凌国师的名字,卫其羽后背一凉,不由细细回想此事与上一世相较可有不对,隐约想起上一世约莫也是这个时候,宫里便渐渐传出今上的身体不好的消息,更一日日的萎靡下去了,也正因如此,方皇后才着急想定下嫡皇子的储君名份,不想反而被顾妃钻了空子,落了个身死的结局。
如此想来,此事与上一世发展倒差不了太多,她身在宫闱之外,也不知此事是否有甚隐情,不好妄言,只能出言安抚道“既如此,你便早些进宫去罢。”
风宁点了点头,起身从榻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卷册子递给她道“你让我派人查朱氏的事都在这里了。”她看着卫其羽,有些欲言又止,还是道“你先看,看了我们再做商议。”
卫其羽见她这样子,有些疑惑,接过书册正欲打开,风宁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正色道“其羽,你可都想好了?此中记载之事若是闹得大了,非但朱氏不得善终,朱家、顾家、乃至顾妃都可能万劫不复,你凭此挣得一纸休书固然容易,想毫发无伤却是不容易了。”
卫其羽一怔,倒没有露出半分迟疑之色,只道“我平生所愿,便是与顾炎与顾家再无瓜葛,今日已走到这里,如何还有退路。”
风宁与她对视良久,方才移开了手“罢了,你看罢。”
卫其羽这才打开来低头细看,待将看完,已过一盏茶的时间,她抬起头来,即便上一世心中有些铺垫,现下心中也不免惊愕过度,这朱氏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她原本以为朱氏嚣张跋扈,掌管着顾家银财不过做些中饱私囊的勾当,为自己置办田产等作为退路罢了,她让风宁去查,是想适时将此事闹将出来,让顾中行处置了朱氏,趁着机会将家丑外扬,让顾家说她失德失贤,好求得一纸休书,却不想,竟挖出朱氏拿着顾家的钱银带着朱家两个弟弟倒卖官粮的事,且此事已越做越大,牵扯其中的非但有顾家,还有朱家,甚至还有林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