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回到家里的时候,这里的每一处都有慕晋存在的痕迹,无论是照片,还是书房文件,他似乎一转眼就能看到慕晋,但是并没有。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沙发,记得以前经常看到慕晋烦心的时候就靠在这里抽烟,他哥长得好看,容貌出众,随意夹着一根烟的样子都让他有些移不开眼睛,他记得在他成年之前,慕晋一直管着他,不准他抽烟,每次他回来如果看到慕晋抽烟,慕晋就会立刻将烟头碾灭,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道:“回来了?自己去写作业吧。”
慕雨曾经觉得自己可能是恨他哥的,因为他们是兄弟,所以他所想的那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直到他鼓足勇气,借酒装疯,可最后却还是被他哥无情拆穿,甚至直接送走了。
他恨,他恨了五年,可是真的当他回来了的时候,当他知道他哥死了的时候,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忽然都消失了,慕雨捂着脸,低声不住的哽咽。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可来的人却是律师,律师来处理慕晋生前的一些遗嘱问题,所有的财产都是交给了慕雨,慕雨已经对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漠然地看着这些文件,最后律师无奈道:“二少爷,您得考虑清楚了,现在这个世上和慕总骨血相连的只有您一个人了,而这些东西是慕总存在过的痕迹,是他熬了这么久奋斗出来的成果,您就忍心让他这么多努力都白费了吗?”
听到这话,慕雨黯淡的目光才动了动,他喉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呜咽声。
律师走后,整个屋子里就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哥,哥……”慕雨低声道:“你别不要我。”
而郑煊整个人的状态和慕雨也是差不多的,他对自己做的事情几乎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了,警方都听得目瞪口呆,最后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问郑煊:“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原意全部交代了呢?”
郑煊笑了一声,只是两天而已,他已经胡子拉碴,哪里像台上星光四射的大明星,他摆了摆手:“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对他做了那些事情。”
“所以你后悔了?”警察问道。
“后悔,当然后悔,原本我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爱人,一个美好的家庭,我可以成为别人艳羡的对象,最后呢,这一切都毁在了我自己的手上,我怎么可能不后悔?”郑煊的眼眶微红,他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我是最没有资格提后悔的人。”
“……”警察看着他这副模样,却没有办法同情,正如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没有资格后悔。
如果慕晋早知道自己是这个结局,也许当初就不会和郑煊在一起,更何况他们的在一起本就始于欺骗。
被慕晋救起来的一男一女在媒体面前将当时的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们道:“当时只是想游泳,但是没想到会溺水,幸好有人救我们……我们……我们对不起他。”
两人抹了眼泪,十分愧疚的面对着镜头,这些传到了网上,之前谩骂慕晋的那些人纷纷停住了手里的键盘,转而倒戈,将刀尖对准了郑煊,仿佛之前叫嚣着让慕晋去死的人不是他们,还有的人删了之前“慕狗去死”的动态,转而写了一句“慕总一路走好,遇到过你,是我的荣幸蜡烛蜡烛蜡烛。”
谢朝翻看着这些微博,只觉得讽刺,他关闭了手机之后,走进了病房里,333的状态已经很不好,勉强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他进去的时候333还在睡觉,他已经放缓了脚步,坐在一旁,翻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书籍,到了傍晚的时候333才醒来了,他似有所感的转过头就看到了谢朝,笑道:“朝哥,你来了。”
谢朝应了一声,起身过来将他的被子掩了一下,333今天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他看着谢朝,问道:“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你还好吗?”333戴着氧气罩,他面色惨白,手背上青青紫紫都是吊针遗留的痕迹,手背上还有残留的血痕,谢朝注意到之后,心头略微有些难受。
“朝哥,你要去下一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再留一下?”333问道。
“下一个世界吧。”这个世界没有他留念的人或者事情,甚至在这个世界,他连个身份都没有,这种感觉像是游离在外的孤魂,并不好受:“早点完成任务吧。”
“好。”333笑了一声,他虚弱道:“朝哥,我冷,你能抱抱我吗?”
谢朝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上前将333抱在了怀里,333已经将氧气罩拉开,本来谢朝想要阻止的,333却道:“这东西不是保命的,我已经走到极限了。”
虽然知道333不会死,也知道这只是一个任务世界而已,甚至连这个身体可能都不算是333的,但是333躺在怀里气若游丝的模样,还是让谢朝下意识的心头略微发酸,他低声道:“谢谢。”
“朝哥,别对我说这个,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他笑了一声,拼尽全力,揽住了谢朝的脖颈,将头埋进了谢朝的肩头,哑声道:“朝哥,你有没有一点点心疼我?”
“……我不是……”不等谢朝说完,333便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是001,没事了,这个问题我不问了。”
他低声叹了口气,让谢朝有些不自在。
“朝哥,就这么抱我一下,等会我们就去下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好冷。”333的呼吸微弱了下去,他眸光略微涣散,小声道:“我等了你很久了,等会我们去下一个世界了。”
“好。”谢朝没有动,他就这么坐在了床侧,一直抱着333,直到太阳落了下去,他才低声道:“333?你还醒着吗?333?”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谢朝微微抿唇,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低头看了眼,333的鼻腔赫然涌出了黑色的血,紧闭双眼,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手掌冰冷,谢朝低声道:“走了,我们去下一个世界见吧。”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复而睁开,将333缓缓放下。
医护人员涌进来的时候,谢朝已经离开了。
*
“阿耀。”系统001的声音响起,靠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无奈的拉下了帽檐,低声道:“朝哥,我知道错了。”
“……”001顿了顿,又道:“不要再违规了。”
“我就是一时心急,想要快点救下人质。”楚铭,或者说是顶着楚铭这张脸的阿耀笑了一声:“我保证下一次绝对会听朝哥的话。”
楚铭穿着警服,他的手腕处缠着绷带,鲜血还在往外渗出,从外面进来的同事问道:“你的伤怎么样?怎么好好的负伤了?”
“被刀擦了一下。”楚铭长得好看,在这局里也是出了名,而且为人性情不错,很得人缘,他笑道:“那边的人交代了吗?”
“别提了,死鸭子嘴硬,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同事摇了摇头:“可惜了,还有一个被当场击毙,不然就能逮住分开询问,诈也能诈出来。”
楚铭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他起身往外走去,同事在身后喊道:“你别去啊!许局说了,不让你去的!”
“我不去。”楚铭停住了脚步,他回望了一眼同事:“我就是去接个水而已。”
说着,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径自往前走去,同事见状便也松了口气,却不想他却直接路过了开水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楚铭?你怎么不在休息,跑这里来了?”正在询问嫌疑人的林姐说道:“你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啊。”
半个月前为了逮捕一伙毒贩,在枪战中楚铭受了重伤,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谁知最后还是挺了过来,而且恢复的很快,就连医生都十分惊讶。
楚铭笑着靠在旁边看他们审讯嫌疑人,眸光低垂,仔细观察着这人的一些小动作。
“楚铭是一个非常负责,并且性格外向的警察。”001的声音似乎是有些无奈,他道:“你这外向的过头了。”
他已经很委婉了,阿耀这个性格,不仅仅是过于外向,这已经是洒脱不羁,和警方有着很明显的差别。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改。”阿耀小声说道。
他看着他们审讯罪犯,自己在这边低声和001说着话,他道:“所以这次任务是在这个身体里撑过三年,为这位警察尽孝。”
“是这样的,楚铭自幼被抛弃,是由大姨抚养长大,他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大姨,所以需要为他撑过为他大姨尽孝的三年。”001又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才道:“他大姨生病了,最多只能活三年。”
阿耀顿了顿之后,应道:“好,我知道了。”
三年里,阿耀一边维持着楚铭的警察身份,一边这边照顾着楚铭的大姨,一直到他大姨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他大姨下葬了之后,阿耀便遇到了有人在路上劫持人质,立刻过去了。
“时间到了。”001的声音从脑海里响起,阿耀顿了顿,他看了眼被挟持的人质,深吸了一口气,他道:“做了这么长时间警察,我还真的不忍心看到有人被挟持而无动于衷。”
他笑了一声,低声道:“我想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