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年月,随时都能被人们忘掉,包括那些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幸福的时日;可有些凝结着血泪的年月,却刀刻斧凿般嵌进人的心坎,因为它给人们留下的是深深的、难以平复的创痕。
春寒迟迟不肯退去的1788年五月,就是这种带着仇恨的日子。
这一天是农历五月初五。
协领图伯特起得很早,昨天夜里他一夜都没睡踏实,几次起来巡视城防。
罗刹终于还是来了,图伯特这些天带着手下兵丁和上千边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呼玛尔木城总算有个模样了。
别看图伯特是个鄂温克人,可多年的南征北战生涯里他也读过一些书;他钦佩书中那些仗义死节的汉人先贤,面对穷凶极恶的罗刹蛮夷,他知道什么是大义所在,他的民族与做人的良心支配了他的心、他的行动。
欺软怕硬,这是一切强盗的逻辑,即便是身为外贝加尔第一火枪团的团长博加耶夫斯基也不例外。他低估了大清的边关将领的勇气,他派人提出的投降条件遭到了拒绝。
面对罗刹使者的威胁,图伯特就说了一句话,想要通过呼玛尔卡伦,除非这里的两千人全部战死!
而对于博加耶夫斯基来说,一道来自尼布楚城的命令让他必须加快打通黑龙江的任务。
是的,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委派的统帅苏沃洛夫已经抵达尼布楚城,他给手下各团长的要求是,打下一地,牢牢占住一地。同时他认为博加耶夫斯基的动作太慢,他希望自己能在五月三十日以前,进驻清国在黑龙江上最大的城堡,黑龙江城。届时,苏沃洛夫将在黑龙江城内的清国官员衙门内,为博加耶夫斯基授勋。
图伯特走到木城墙上,抬眼向江中望去,只见那条罗刹的大船正停靠在黑龙江的东岸。他知道,船上的罗刹是在等待后方的大队人马。
这几天来,桂古达尔城陷落后的确切消息已经传到了呼玛尔城,除了那些被图伯特手下解救出来的妇女儿童,城内两千多边民全部战死,罗刹的屠刀染红了黑龙江的江水。
而从瑷珲城和黑龙城城传来的命令,使图伯特必须要坚守这里至少五天,才能让后方有充足的时间完善城防,召集周围各乡的边民赶赴支援。
别说他这里艰难,就是身处齐齐哈尔的黑龙江将军恒秀也急病了。三天前,从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那里传来消息,罗刹另一支船队于四月二十日从泽德河(色楞格河)下游入境,一路烧杀劫掠;喀尔喀后路的土谢图汗派出的求援使者已经抵达呼伦贝尔。
呼伦贝尔副都统衙门因为地处中俄边境要地,扼守多处水道,兵力高达三千八百人。恒秀哪有心思管喀尔喀后路蒙古各部死活,眼下守住黑龙江城和瑷珲两城才是最关键的。一旦罗刹突破这里,数万里生灵涂炭不说,罗刹在整个黑龙江中游也再无兵可制,兵船可直抵大海。
图伯特正在出神之时,只见几骑快马从北面疾驰而来。等这些清军骑兵飞驰到呼玛尔城下,马上的骑兵大声喊道:“大人!罗刹的船队离我们还有三十里,再有半个时辰就到!”
图伯特听了,立刻带着自己的亲兵回到帐中,对手下的武官和边民首领安排防守任务。
“罗刹要来了,之前定的计策还有不明白的没有?”
图伯特看到众人都没说话,继续嘱咐道:“大家都要小心,罗刹的大炮厉害,开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隐蔽。到时候我们把罗刹放进来,给他们来下狠的!记着,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冒然出击!”
“谨遵大人将令!”
就在瑷珲协领图伯特紧张备战之际,赵新率领的北海军船队已经越过了黑龙江和松花江交汇的拉哈苏苏(今佳木斯同江一带),正在向黑龙江城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