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四年十月初八,一条名为“厦字62号”的鸟船在装满了货物后,清晨从盖州港出发,到了中午时分,东侧的渤海海峡已经赫然在望。
这条船是从厦门来的,载重两千石。船上的货物里除了有二百多石黄豆外,还有百十包瓜子、木耳、牛筋、鹿肉等。
由于这船已经在连云岛海口的税关完税,所以在主桅顶部挂有一面杏黄色的三角旗,而设在盖平以南的沿途各地税关看到船上的三角旗,便不会再派船检查。
清代南方各省商人赴东北贸易始于康熙中叶海禁开放之后。到了康熙后期,已有大量南方海商前来辽东半岛从事贸易,江苏、浙江和江西的三省商人还在盖州建了座三江会馆。
这年月来辽东从事海贸的,除了沙船,还包括了鸟船、卫船和东船。沙船一般都是从江浙来的,鸟船则是从福建来的;卫船和东船顾名思义,是从天津和山东来的。
北海镇军兴以前,各地海船向辽东输入的商品主要是棉布、绸缎、茶叶、纸张、糖、瓷器等各种手工业产品,而输出商品则包括了大豆、杂粮、干果、海味、山货药材等。
自乾隆五十一年起,因清廷在关外大规模用兵,大米、杂粮一律不准出海,同时对棉布、粮食和各类药材的需求量猛增,于是整个辽东半岛的海贸愈发的繁荣。
截止乾隆五十三年为止,整个山海关税关所属的25个税口,累计征收税银超过了二十万两,除三项正税银外,盈余银则超过了十万两。
这么说很多人可能没概念,以乾隆四十八年为例,当年山海关税关的税收总额是十三万两,盈余银七万。
由此可见,战争的确是促进经济蓬勃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只是不知道这种“繁荣”还能持续多久。
当“厦字62号”在行驶到距离渤海海峡还有二十多里远时,甲板上的水手无意中发现,从东侧的海天一线处,突然冒出来三艘大船。
此时海面上的视野极好,从西北吹来的寒风将早晨海面上升起的轻雾吹的干干净净,二十里远就能看见的船,靠近了那得多大?
于是乎,甲板上的船头和水手们全都忘了手头的工作,纷纷以手遮棚探头张望,那些在船舱里休息忙碌的人也在闻讯后跑上来观看。
而就在“厦字62号”身后不远处,几条随行的鸟船和沙船显然也发现了远处海面的异常。不过与沙船有所不同的是,福建因为靠近广东,所以一些鸟船的船头会配备从外海走私来的千里镜。于是当“厦字62号”上的船头拉开千里镜远望,惊愕的看到那三条大船身影快速靠近,张大的嘴巴都能塞进俩鸭蛋了。
过了一会儿,雷神号的身影变得愈发清晰,当看到那蓝白两色的船体时,船头牛老哀叹道:“天公伯,害啊!怎么遇顶这帮兜伙啊。”
话说这几年雷神号和惊雷号在沿海已经成了人见人怕,船见船躲的存在。
且不说当初赵新在广州外海欺负了英国人,炮击澳门炮台和香山水营,闹的闽粤沿海风声鹤唳;光是邓飞去年带着惊雷号和两艘机帆船在荣城搞的那一下,更是让那些跑辽东海贸的各地商船无人不知,心惊肉跳。
好在北海军的大船一般都是在黄海外海航行,就算是停泊也是在内外洋交界的五条沙附近。而沿海商船的航路都是在内海,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北海军从无劫掠的事情。
此时北风正盛,船头牛老大身旁的水手金阿光道:“Dua,咱们升帆紧走吧?”
“甲赛了你!紧走?那是雷神大铁船,日行千里!”牛老大骂完,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对甲板上所有人命令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就当做没看见,咱们走咱们的!”
于是又过了半个小时,雷神号那巨大的身形已经显露无遗,只听从船头的高音大喇叭里传来一个人的喊声:“前面的那些船,停下!不要害怕,我们是想跟你们做生意。”
此时鸟船上的水手都望向牛老大,金阿光又道:“Dua,伊讲什么?”
“衰小!!这是让咱们下锚停船,回去怎么跟东家交待哦!”
站在牛老大身旁的财副拈着胡须道:“不尽然,没听说过北海奇货吗?于某曾在东主家中见到过叫做火柴的东西,作价十五两,一盒数十根,只需轻轻一划便可取火。照我看,咱们这次没准还能发笔横财。”
于是,面对着三条如丘如山的大船越来越近的压迫感,五条鸟船和后面的两条沙船只得落帆下锚。
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金属摩擦轰鸣,雷神号两侧的大铁锚被投入海中,北海一号和二号也停在了雷神号的左右两侧。
不多时,鸟船和沙船上的众人就见从雷神号的甲板上伸出两根白色的支架,支架上吊着一艘黑色的小艇,上面还有几个人。随之而来就是一阵嗡嗡声,于是小艇很快便落在海面上。
此时各船上的水手都围在船舷处观望,就见那黑色小艇上的人既不升帆,也没操桨,而是发出一阵阵轰鸣,朝着鸟船船队就过来了。
牛老大和众水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那黑色小艇速度极快,尾部不断涌动白色的浪花,转眼之间就到了自己的鸟船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