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年农历十一月初六,赵新一行五十多人坐着马拉雪橇从蒙古卡伦出发,沿着蒙古河向西,两天后越过通肯山南麓,进入珲春河。自此一路向南,三天后抵达了阿弥达卡伦以北二十里的一处山坡下。
这一路可把赵新吹得够呛。马拉雪橇的速度在四五十里的样子,凛冽的北风呼呼的往身上钻,冻得他直“哎哟”。
阿弥达卡伦附近的一个矮坡上,几座白色的帐篷孤零零的立着,顶部冒出一股股白烟。小小的营地内,几丛篝火烧的很旺。营门附近,几个清军披甲兵身穿棉甲,外面还套着一件大氅,不时哈着热气在地上跺脚。
此时天色已近正午,随着一座帐篷帘子晃动,一阵阵扑鼻的肉香从里面飘了出来。几个站岗的清军顿时口水横流。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当伙夫端着那奇泰用剩的午饭退出大帐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十几个披甲兵对视一眼,急忙迎了过去。
两匹低矮健壮的蒙古马上,各自坐着一个身穿灰白色外衣的人。两人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帽子,帽子边缘露出一圈兽皮;帽檐压的很低,根本看不清面容。
“来者止步!”一个清兵大声喝道。
“吁~~~”两匹马在离清兵十几步的距离上停下了。“我是北海镇的......”来人说的是满语,一开口便让在场的清兵浑身一激灵。当初北海镇兵临宁古塔时,他们这些人都在城墙上守卫。一想起北海镇那如疾风暴雨一般的枪炮之威,所有清兵都是后背发麻,浑身直冒冷汗。
“来这里是通知你们一声,我们的人已经到了二十里外。”
“你,赶紧去向大人通报。”话音未落,一个清军急忙回身,朝着最大的那座帐篷跑去。接着,那为首的武官十分紧张的说道:“请二位到帐中稍坐。”
马背上的两人一撩帽子,一众清军这才发现那帽子和上衣是连在一起的。帽子下,一副更加古怪的装扮让在场众人都看愣了。
只见两人脸上都戴着一副宽大的黑色物体,下半张脸被一块毛绒绒的围巾遮住了。这时其中一人摘下脸上带着的东西,露出了半张略显稚嫩的男子面容。这人一脸笑意的对为首那武官说道:“不必了,大队人马一会儿就到。我是来打前站的,顺便安排扎营的位置。”
“咕噜!”那武官咽了口吐沫,闷声道:“大队人马?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呵呵,这话问的好生奇怪。不是你们要求的五十人吗?”
那武官听了长吁一口气,便指着东面两百步外的一大块空地道:“那里就是给你们留出来的,请自便。”
“多谢了!兄弟。”马上两人一抱歉,然后拨转马头去了那处空地。
“呸!谁他娘的跟你们这群反贼是兄弟?老子还没活够呢!”武官冲着那两人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低声恶狠狠的骂道。
几个清兵注意到,那两个北海镇的骑士到了那处空地上后,下马后找了块背风的地方先把马拴了。然后两人又在这空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着,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着奇怪的线条。
“大人,他们这是在干嘛?”
“说不好,神神怪怪的。都精神起来,弓箭戒备!”
两个清兵急忙去了自己的帐篷,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撒袋系在腰上。然后取出弓,抽出箭搭好,做好准备。
两个北海镇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清兵这边的动静,抬头朝着远处的清军笑了笑。过了一会,两人像是画完了,把手中树枝一抛,找了块背风地一猫。很快,一股白烟从大树后飘了出来,很快化为青色,消散在空中。
“他娘的!那两人好像还抽上烟了!”几个眼神好的清军愤愤的骂道。
又过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更加密集的马蹄声从北边的小路上传来。
“他们来了!快去通报大人!”
灰白色的山道上,几十架双马拉的雪橇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像是一条在山林中游动的黑龙。等到对方越来越近,看的愈来愈清楚时,众清军只见为首的一架雪橇上,一面八尺长,五尺宽的红旗迎风招展,正中是一个大大的白色圆环齿轮,齿轮的中间是一个白色的五角星,而五角星和齿轮中间被涂成了黑色。
“那大人,这贼寇打的是什么旗号?”清军营地的大帐外,已经得到禀报的那奇泰和一个身穿毛皮大氅、头戴素金顶子官帽的中年人正在打量着那面旗帜。
那奇泰沉吟片刻,像是回忆了一番,这才道:“赵逆之前在宁古塔城下竖的是明字旗和将旗。这面旗我可从没见过。”
那两名先到的北海镇骑士此时也上了马,疾驰到第一辆雪橇前兜了一个圈子,引领着大队人马朝那处空地而去。一长溜的雪橇队伍在清军营地前拐了个大弯,溅起一片片的雪花。
“我擦!麻了麻了!”赵新低声惨呼着从雪橇上站了起来,两腿一下麻的都迈不开步子。一旁的贵生顾不上自己的脚也麻了,咬着牙躬身给赵新揉搓了两下。
“行了行了。”赵新用手扒拉开贵生,龇牙咧嘴的走了几步,两腿跟无数小针在扎一样。他踢了几下腿,又走了几步这才恢复了一些。
“大人,营地各处位置已经选好。我跟和尚已经在地上画好了位置。”
“行吧。除了警戒人员,其他人趁着天还早,赶紧搭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