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金属门前后摇摆,发出吱嘎吱嘎的轻响,夏末的仅存的热意从大敞的门钻进来。遮盖太阳的云层不知何时移开了,落下的阳光在江予珩身后打出一片阴影。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器材室门口,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靠的极近的两人,过了半晌,才缓慢开口:“食堂的开放时间是下午两点前,如果再不去的话,就吃不上饭了。”
容因迟钝地回头,愣了愣:“你怎么在这里?”
江予珩没看他,也没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往下说:“早上你只吃了两块巧克力,中午不吃饭,下午的训练会撑不住。”
“我建议你们,”他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停住了,隔了很久,才继续往下说,“我建议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训练完之后再说。”
秦昼唇角笑意未褪:“谢谢江同学提醒,真是个好主意。”他偏头看向容因,“因因,你说呢?”
容因被他的称呼恶心得够呛,皱眉说:“本来也没什么要说的。”他伸手想推开把他堵在一堆旧器材之间的秦昼,却忽然被人攥紧了手腕。
攥住他的那只手指骨匀停,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
手的主人却看上去心情十分不美妙,原本就偏冷的长相此刻更是像结了一层冰,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江予珩拉住容因,一下子把他拽出来,容因没反应过来,站不太稳,晃了几下,又被江予珩扶着站在他身旁。江予珩上前一步把他挡在身后,冷声说:“秦教官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和容因同学先走了。”
秦昼慢悠悠伸手从脖颈处将红绳拿出来,神色自若道:“等一等。”他把红绳解下来,拎在手里,底端的那枚戒指滑落,在空中晃晃荡荡,折射出贵金属特有的光泽感:“戒指我一直留着,殿下什么时候想要了,可以随时找我拿回去。”
*
“喂,你走慢一点,走这么快干什么?”容因被江予珩拉着手腕,挣脱不开,只能拼命跟上他的脚步,不过一会儿,就累得直喘气。
“说了慢点!我走不动了!”容因一甩手,停住脚步不愿意走了。
虽然没能成功甩开江予珩的手,但闷头直往前走的那人总算停了脚步,抿着嘴,不看容因,而是默不作声地看向一边。
容因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使劲去扯,想把他扯开,可江予珩力气比他大太多,容因手腕都被他攥红了,也没能让他松开手。
“你哑巴了?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松开我,我自己会走。”
江予珩不说话,也不放手。
容因气得直跺脚:“江予珩,我看你这人真的是跟秦昼一样有病!”
本以为他仍然会继续沉默,谁料这句话话音刚落,江予珩就倏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容因,一言不发。
“你……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有话就说,长嘴就是让你用来说话的。”容因没好气地说,“不想说话就离我远点,看着就烦。”
“就那个秦昼你看着不烦是吗?”江予珩说话声音不大,还是那样平平淡淡的语气,但其中隐隐暗含着的质问却让容因不舒服极了。
“提他干什么?这关他什么事?你要是想找他,就去找啊,拉着我做什么。”
“为什么不能提他?他在你眼里很特殊吗?别人提都不能提,提一句你都要生气?”江予珩说,“因为你们已经订婚了,所以他是不一样的,我说的对吗。”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语气,像是早已经认定了秦昼在容因这里和所有人都不同。
容因生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你不要无中生有好不好。”
“还有,”他抬高自己被江予珩握在手里的手臂,“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你捏得我很痛。”
江予珩一怔,总算松了手,容因收回自己的手腕,转了转,又碰一碰被他捏红的地方,很轻地嘶了一声,露出些难受的神情,转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予珩紧绷的模样松了一点,下意识问:“疼吗?”
“废话。”容因说,“你让我这么用力抓你一下看看疼不疼。”
一条手臂突兀地横在容因身前,江予珩说:“那你抓吧。”他说,“对不起,我刚才太生气了,没有控制力气。”
容因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无语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用力打你,难道我自己不会痛吗?”
“对不起。”江予珩说。
“算了算了,我大度一点原谅你了。”容因一挥手,“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他睨一眼江予珩,“我警告你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
“……”江予珩闭了嘴。
容因轻哼一声,“走吧。”
江予珩却再一次拦住他,在容因生气之前,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找出个饭盒来,面色镇定,可掩盖在细碎黑发下的耳廓却微微泛红:“食堂已经关门了,而且现在去,也都冷了……”他顿了顿,把饭盒往前递给容因,“我做了几个菜,你先凑合着吃一点吧。”
容因看他一眼,接过饭盒,撇嘴道:“要不是这么晚了,我才不会吃你的东西。”
打开饭盒,里面的东西意外的卖相都还不错。晶莹饱满的米饭、色泽鲜艳的红烧肉、翠绿的芦笋和小炒肉,最后一格里竟然还放了胡萝卜玉米汤。饭盒是保温的,容因打开的时候,热气蒸腾,带着香气。他凑近闻了闻,情不自禁地说:“好香啊。”
江予珩很浅地笑了一下,表情柔和下来:“尝尝看吧。”
容因拿着勺子,很小心地从边缘挖了一块米饭,放进嘴里小心地吃起来。他嘴巴刁得很,容泽不止一次说过他挑食,还说他能活到这么大全靠自己还养得起。
容因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能让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真的非常少。
没想到江予珩做饭这么好吃……
容因没忍住又吃了一口,再一口,又一口……
不知不觉,米饭被吃了大半,除了被容因嫌弃地挑出来的胡萝卜,其他的菜都没剩多少,连汤都喝了三分之一。这对容因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他胃不好,消化不了太多东西,食量小,又挑剔的很。小时候容泽追着他喂饭都要折腾一两个小时,每每让他头疼不已。长大了更加,经常这里挑两口那里挑两口,跟完成任务似的,非得有人在旁边盯着他好好吃饭,他才会不情不愿地多往嘴里塞几口,还要边吃边瞪你,活像人家强迫他吃毒药。
容因小小地打个嗝,江予珩在一旁拿出一张纸替他擦嘴巴,容因吃得开心,就很乖巧地没有动,还冲江予珩笑。
“看在你今天做饭好吃的份上,勉强原谅你了。”
江予珩没说话。秦昼的的话让他如鲠在喉,可容因明显拒绝交谈,他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要刨根问底的欲/望,也没再提之前的事情。
容因见他没答话,就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放过去了。他看了眼时间,轻轻扯了扯江予珩的衣摆:“快点走吧,下午要训练了,我可不想迟到受罚。”
江予珩沉默着点了头,跟在他身后。
晚上和下午的训练与上午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站军姿跑步之类的,但秦昼的训练强度比其他教官都要大得多,一整天的训练下来,江予珩都感到有些疲惫,更别说容因。
下训之后,秦昼意外地没有过来找麻烦,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宣布完“解散”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容因虽然不怕他,但很嫌麻烦,这下见秦昼自己离开,不由松口气。他收了东西准备宿舍的时候,收到傅敛发过来的消息,问他在哪,还说要过来找他。
容因给他回了个在训练场,头也没抬地和江予珩说:“你先走吧,我要等人。”
江予珩沉默了一会儿:“是等傅敛吗?”
“对啊,他说要给我送东西,”容因说,“让我在这里等一下,他送我回宿舍,那你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