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一样冷冰冰的神情,甚至比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更加冷漠,容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予珩。
他摔倒在地上,揉一下膝盖揉一下脚踝又揉一下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江予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问小蛋糕的话咽回肚子里。
亮了灯,客厅一览无余,容因低头看,才发现绊倒自己的是出门时乱扔在玄关处的拖鞋。脚踝处一阵一阵尖锐的痛感让他的忍不住皱眉,大概是觉得丢脸,原本盈满眼眶的泪水被容因硬生生憋回去,憋的眼眶红了一圈,看起来好可怜。
江予珩没有起身扶他,也没有离开,仍旧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长久地静默着,看着容因自己磕磕绊绊地从地上爬起来。
已经十点多了,一整天的高强度军训让人身心俱疲,往常这时候热闹的走廊此时只传来几声很轻的脚步声,各个宿舍的灯熄了大半,让容因生出一种强烈的和江予珩独处的感觉来,有些怪异的别扭。
他一手撑着鞋柜,换上了拖鞋,犹豫了一会儿,觉得江予珩看上去不太像想说话的样子,于是没有尝试主动和他搭话,一瘸一拐地想回房间准备洗漱用具洗澡。
客厅不算很大,即使容因只能单脚缓慢地挪动,不到一分钟,他也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就要推开那扇门。
“容因。”
江予珩冷淡的嗓音和卧室门推开后被风吹得左右晃荡的响动混合在一起,容因没听太清,下意识“啊”了一声,转过头,有点疑惑地问:“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高耸的眉骨遮挡下的一片阴影线条明晰,显得凌厉。江予珩瞳孔的颜色很深,全神贯注看过来的时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他停了一会儿,缓慢地说:“你们去干什么了?”
墙上的电子时钟忽然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只响了一声,还是容因当时特意设置的提醒自己赶快上床准备睡觉的闹铃。
江予珩的目光短暂地在电子时钟上停留一会儿,很快移开了,他看着容因,又问了一遍:“你们去干什么了?我们九点钟就结束了训练。”
他的语气让容因不太舒服,但想到每晚的美味小蛋糕,容因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就很勉强地回了一句:“没干什么。”然后闭嘴不说话了。
江予珩今晚好像格外迟钝,容因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着“我现在很不高兴不管你在干什么劝你最好不要继续”的气息,他却仿佛半点没有察觉到,把容因的回答重复了一遍:“没干什么。”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容因训练累了一整天,刚刚又吃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现在满脑子都是洗完澡快点睡觉,毕竟明天早上六点还要起床出早操,见江予珩半天不说重点,有点烦了,扔下一句:“没事我就去洗澡了。”就进了卧室,用了点力把门一关,砰的响声在安静的宿舍里回荡。
外面的江予珩似乎没动静了。
容因困困地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抱着睡衣刚站起来,房门却被一下子推开。
江予珩波澜不惊地站在门口,一手握着门把手,把出去的路完全堵死了。
往常容因也是不爱锁门的,他嫌麻烦。而且和江予珩同住一个宿舍以来,他们的关系缓和不少,江予珩又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从来不会不经允许进容因的房间,即使有事找他,也是在门口敲门说话,如非必要,绝对不会擅自推门。
今天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
宿舍里只有一个浴室,是两人共用,热水供应到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二点,如果容因不想带着一身汗睡觉,就必须赶快洗完澡。
想洗澡的欲/望暂时盖过不想搭理江予珩的想法,容因只好开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要去洗澡。”
江予珩动是动了,不过是走进房间,把门轻轻合上。
“不是要跟傅敛回去?回来干什么?”他说话总是那样不冷不热的语调,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容因莫名其妙地说:“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跟傅敛回去?”
江予珩不说话,眼睛盯着他,看上去竟有些执拗:“他就这么重要吗?让你等你就等,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容因懒得理他,伸手推他一下:“我现在要洗澡,你有什么事情等我洗完澡再说。”
江予珩又盯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了。
*
“……今天除了训练,还有一件事,我说的时候你们听着就行。”
秦昼这几天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甚至连胆大不怕死的学生隐在人群里冲他喊“秦教官最近这么好说话,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这种明显带点玩笑的话都没有惩罚,还挑高了眉回他个笑。
“是有好事啊。”他看似随意地扫一眼队列,哼笑道,“怎么,觉得这几天训练强度太低,想加一点?我可以满足你。”
“别别别,开个玩笑。”那人连忙求饶道,“这样就可以的,千万别加啊秦教官,不然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秦昼不知可否地笑了一声,才说:“按照你们学校提供的训练日程表,今天的项目是野外生存实操。”他顿了顿,“两人一组,自己决定分组,时间两天一夜,明天下午结束,留到最后的组这一项会获得满分。”
容因心不在焉地听着,忍不住微微偏头看了身侧的江予珩一眼。
站在队列最前方的秦昼还在介绍野外生存实操的注意事项,江予珩站得笔直,似在认真听。
容因收回了视线。
江予珩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
“那么现在,两个同学一组,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商量和寻找队友,十分钟之后,我们整队出发。”
人群随着这句话骚动起来,容因其实没什么想法,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也不是不行,但这是一个集体任务,一个人的组队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不是江予珩最近都怪怪的,容因大概会选择和他一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容因的错觉,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江予珩躲他躲得愈发厉害了,两人虽然在一个宿舍,却很少能在宿舍见到彼此。
容因对此没有表示,他只觉得不解,以及对晚上不再有小蛋糕投喂的遗憾。
可要说躲吧,其实也不对。
——容因第一天就随便找人换了队列的位置,结果上午没过完,江予珩也一声不吭地换过来了,还是站在他身旁,偏偏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再比如现在……
他正想随口问问有没有人缺队友,就见有人奋力从前排挤了过来,略有喘气地站在容因面前,摸着脑袋笑得有些腼腆:“容因同学,如果你还没有队友的话,我可以和你一队吗?”
容因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站着没动的江予珩忽然上前一步,挡在容因身前,冷冰冰地说:“不好意思,他已经有队友了。”
容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