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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山眼中的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多肽长链从dna中下载好信息之后,便成为了自带指定特性的绳子。组成这根长链的诸多链环,每一段都因自身所带的电荷而与其他部分或相吸或相斥。这样一个不稳定的结构是不能长久保持的。宇宙的根本规律,会要求它跌落到最稳定也最低能的状态。
向山这种人,或许会使用“耳机线打结”这种比喻。
但这实际上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耳机线设计出来的主要功能,不是“为了打结”。
而承载着信息的多肽链,却是为了折叠成蛋白质而存在的。它带有自发的目的性。
原本无意识的自然,在近乎无穷的概率与自发选择之中,产生了近似“有目的”的景观。
这一条“锁链”上,每一节“链环”所带有的电荷,都化为微小失量,推动长链朝着指定方向折叠,使整体跌落,一直到系统总能量降到最低。
这个过程不是随机,而是混沌之中的……
“目的”?“意图”?
不,是“音符”啊。
少年时代的约格莫夫·弗尹格特曾将许多时间花费在音乐上。他的大脑还存在另一套系统,非理性,非严谨,能够占用“处理情绪、非理性思考的大脑资源”,进行有节拍的思考。或许在他青年时代的学习之中,这一套系统也被并入了另一套系统之中——那个冰冷理性所构筑的严苛世界,那个不止属于他,也属于所有科学共同体成员的世界。
向山无法表述这种感觉,恐怕约格莫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本领不是有意识发生的,而是大脑这一非精密仪器在长期运行之中自发生成的补丁。
在约格莫夫的眼中,左右多肽长链折叠的微小失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演奏无形的乐曲。
而细胞之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反应,则是无数无形乐手共同完成的恢宏大乐章。
只是这个“大乐章”,一点也不似交响乐那般,拥有严明的章节结构、精密的配合。它充斥着简单粗暴的合作,有着大量即兴而成的演奏、近乎失控却又奇迹般和谐的协作……
自由奔放的形式。
与其说是“具有生命力的”,不如说这就是“生命本身”。
向山忍不住摸索下巴想到:“虽然约格这家伙在大学之后就几乎没有碰过乐器。但是他或许同样具备了作曲的潜在能力?只是他认为‘音乐’是他已经放弃的才能……他自身的固有观念。”
约格莫夫曾喜爱音乐。所以他会觉得,没有全心投入音乐的自己并不具备在音乐国度收获果实的能力。
就好像向山之前并不觉得自己接受了第九武神的遗产之后便能够进行高端的生物学研究一样。
意识在无形之中给自己上了枷锁。
约格莫夫实际上是具备相当的表演技艺的。秘密战争时期同向山并肩作战时,许多“吸引人注意”的理念也是他想出的。而第九武神实质是“ai扮演的‘扮演向山的约格莫夫’”,约格莫夫用无数政治家、演说家强化了第九武神的扇动力,但是第九武神作为歌手的本职技能,却没有用深度学习优化太多,只是约格莫夫自身技能进一步发展、结合向山本身的思维方式了。
忽略人类学识所积累的“深度”、忽略学科发展到极高程度的专业化,强行说“大道至简,故而顶尖之处并无区别”,实则是对前人的极大不尊重。
但人类所有的技艺,亦不过是人脑用于反映外部世界的结果。它必然是一个存在于人类大脑之中的、能够被生物脑所容纳的事物。
人类创造了“语言”,但是语言实在是不能容纳真理。它是狩猎采集者交流情报的工具,被创造时没有被期望能容纳真理。于是,世界上所有智者都将“真理”定义为无法言说、不落文字、不成偶像的东西。
只有愚者们才会孜孜不倦的求索,用言语将他们对世界的观测记录下来。那些毫无灵性的文字,经过若干遍“寻求最大公约数”的操作之后,竟不知为何蜕变成了科学。
可直到现在,科学依旧没有容纳真理。
在科学的边疆,在人类认知范围的边界,最伟大的科学家便失去了“语言”的魔力。他面对的是未知,未曾以言语或范式描述之物。他的境遇,与十万年前的祖先没有任何差异。
他只能用脑海中尚未厘定的部分来面对这天地洪荒。
在人理的边界之外,宇宙落入人眼后的样子,就是如此不可爱。
理性未必能真正处理人类脑中最原始的领悟。
每个学者都难以解释自己灵感的最初来源。来自印度的数学家拉马努金,将自己全部数学的领悟,都形容为女神拉克什米于梦中向他揭示的奥秘。而他在数学方面的友人哈代则是最坚硬的无神论者。哈代所寻求的是“美”。他如此形容,“我们可能不太清楚美丽的诗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阅读时认出一首美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