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再次重复了他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只是这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
那病人估计也显然知道那人会再次问出这个问题,遂也只是语气清淡地对这番意气之争盖棺定论:“...成王败寇。我自是输得心服口服。”说完结论之后,他的嘴角像是勾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有些许难以察觉的感慨和幸运,“不过,在这个世上,我只会输给你一个人。输了,便是一辈子的臣服。”
此时,自己才明白,为什么那番几乎于白热化的打斗,竟戛然而止了。
原来是有人心软了。
原来是有人退让了。
原来是有人故意卖出破绽了。
原来是有人希望俯首称臣了。
原来如此啊~
他们人委实是复杂。
但那人似乎希望那病人的俯首称臣不止于此,他希望的是更加彻底的俯首称臣,哪怕以罪名之义:“如此,你可知你的罪过有多大了?”
那病人说了,他会臣服,那便是会臣服。他不会反悔。同样的,他也知道他在认输的那一刻之后,会得到什么,会遭遇什么,像是一切都并未超过他预计般的平静:“知道,回了宫,任君发落。”
也许还就像是那人自己说的,那病人惯会用些手段诓人,若不得到绝对的答案,那人可不会善罢甘休:“这是你自己说的。”
既然都决定向那人屈膝,这般承诺,自然也能给:“是。”
听着这般确定的话,再想想方才那病人那番斩钉截铁,以及那口不择言,那人应该清楚为何如此,顿了顿,有几分慨叹道:“...其实,你是明白的。”
那病人当然明白,只是...:“不甘心罢了。”
那人许是也知道那病人所谓的不甘心究竟是什么,又或许还想到了什么,语气显得虔诚了很多:“日后,便不会再有。一言九鼎。”
这句承诺或许是那病人最想要的,语义里都沾染了几许快意:“...如此,即使服刑一生,亦心甘情愿。”
那人好像是按住了那病人的肩,仿佛是在方才的打斗中察觉到了什么,此时带了些犹豫,终是问了出来:“你的身体如何?可有因此伤到根基?”
那人应当是关心那病人的。
但那病人对此倒是不以为然,态度上甚至有些轻慢:“那老匹夫的嘴,这么严?”
那病人轻慢的态度,显然是让那人有些气急败坏:“你倒是给我把死人的嘴撬开试试~”
但这话却引得那病人有些许不可思议:“...你当真做了?”
那人像是顿时老了好几岁,声音都变得有几丝难言的压抑:“他知道的,太多了。”
许是对那人的性情颇为了解,那病人有些怀疑:“你就没问他?”
那人却十分赤诚和坦荡:“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也不敢骗我。”
如此,或许还显得那病人有些小肚鸡肠了。
那病人应当还是有那么点儿良心,知道是那人在关心,只是这事已经不是事了,现在再浪费精神来伤春悲秋委实没有什么必要。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般的云淡风轻,将那曾经的诡谲变幻,说得极为平淡:“......当年,为取得那厮信任,将军权替你夺下,是故只能这么做。如此,还可离间不少人。那厮因军权在手,呼声不错。只是东宫那边根基也深,双方之间确实需要波澜,才能夺得一线生机。你父亲将文权与武权分制,事实上是为控制你们,让他高枕无忧。但如此安排,却又让整体的情况变得捉摸不定。他今日去东宫看看,明日又去视察视察军队。再要么就去东宫的母亲那里看看,赏个小玩意儿。再或者去那厮的母亲那里,陪着听戏。这上上下下都被他如此左右逢源搞得固若金汤。是故,我只能取个巧。服药之事,的确是我的主意。药也是我准备的。东宫那边,事实上也想要军权。如此,不过是目标一致而已。那老匹夫深得你父亲的信任,但他也在你父亲手底下小动作不断。他暗地里拉拢东宫,甚至为东宫提供了不少他侍君时得到的最新最机要的消息。东宫这边觉得他有用,遂用之。但又怕他反水,以及怕他可能是你父亲派来刺探东宫虚实的,遂多番在朝会上用了不少棋子探路,但这老匹夫很精,算是彻底取得了东宫这边的信任。自古君心难测。有这么个策应的,对东宫而言,确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需要满足他的胃口罢了。这老匹夫也没什么多余的爱好,就是喜欢那些卖弄风情的风月女子,但又要在你爹面前装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可苦了他总是翻那烟花柳巷的墙。但他有了东宫这个日后的靠山,东宫也觉得这笔买卖划算,便给他特地寻了一处僻静的小院,为他寻觅那些尚佳的风月女子。那些风月女子接待谁都一样,但出手阔绰的主儿,肯定是首选。有东宫这么个豪气的主儿,那些老鸨高兴还来不及。那些风月女子更是牵着线的去往那处小院。他的胃口被满足了,东宫这边的事情,他也没含糊。其实,想必这东宫与那烟花柳巷之间有些来往,恐怕也在你父亲的掌控之内。如此也好,不仅仅满足他的胃口,同样也化解那厮的警惕,以及你爹对他的设防和你爹对他开枝散叶的期待。那老匹夫在你父亲耳边说些小话,在朝会上又小心翼翼地指挥着与他关系密切的权臣站队,自然导致了那厮那里受了不少的打压。后那厮又送予他不少的珍奇,但他不为所动。这倒是难得,他只爱脂粉,不爱钱。是故,暂且那厮也只能忍气吞声。动他,也得看看你爹同不同意。再说,若是动了他,那厮绝对可说是自寻麻烦。他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那老匹夫身边有一些影从,很厉害。那厮也动不了。东宫那边有他,很多事自然是顺风顺水。还有不少本来就是太子党的权臣阁老,又根基稳固。想必这也是他攀附的原因。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是在给自己谋后路。只是,这军权的事儿,始终是个麻烦。我就想了个法子,与他一般的,做起这双头生意,效果当真不错。原本那药就是为了营造受尽虐待之后的羸弱之象,自然服下后就是废人一个。只是东宫那边小心谨慎,害怕我会反水,遂还送了一杯毒茶予我。甚至送茶的那个小厮还亲眼看着我服下之后才走。他们也足够细致了。但这倒是不妨事。自小我便习的是能将一切内力隐藏起来的心法,他们不知我会武功,便不会知道我后来用内力将毒素逼出。那个毒不烈,是一种在体内缓缓释放的毒药。目的在于控制中毒者,但又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当完成任务之后,便会得到解药。若是没有完成任务,时间长了,药石罔顾,便是爆体而亡的死路一条。这药也不便宜,看来我这命还是挺精贵的,他们竟愿意给我下这么大本儿,恐怕也是垂涎那军权日久了。毒药被逼出后,便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那段时间,胃口不佳罢了。至于那药,肯定还是得留着的。既用来取得那厮的信任,又稳住东宫,再为父亲留下可供脱身之机。而后,他们这争斗已经从暗地里转向明面上,此为脱身之机。我刻意寻了个空档,明知那段时间那厮没有时间理会那些眷属,又都是心痒难耐的年纪,平日里那厮也将她们向我引荐,遂寻了他最宠爱的女人,勾引她,让那厮颜面丧尽。那厮自然被气得暴跳如雷,根本不听那女人的辩解,又有我的人在一旁帮腔说是那女人三番五次的勾引我,我一直都洁身自好,这次是那女人趁着那厮不在,便将我的魂收了,让我意乱情迷。这话,只会火上浇油。那厮气得当场拧断了那女人的脖子,还让我滚。如此,我当然也就麻溜地滚了。但此番,等他冷静下来,也必会担心我有什么怨怼,以及我是否会重投旧主。东宫那边当然也有不小的担心。我知道的,太多了。自在此处安定下来,刺客、杀手、医士轮番上阵,也真叫他们煞费苦心。不过,你的暗卫很不错,而且也感谢你处理速度如此之快,否则,这药要是再晚半个月逼出,的确会造成一定的损伤,可能会少个三五年的寿命。这是最糟糕的估计了。毕竟,时间这么长,这药也早就已经化入经脉之中,逼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接到你传信的那一天,我立刻开始逼毒,但也只能逼出一半,不能再多了。再多很可能会让经脉损伤。若是经脉损伤,不仅日后会影响到武功,同样也会影响到这毒的彻底化解。是故,我只能按兵不动。当时,为了掩饰此事,也为了能够把那些烦人的苍蝇引君入瓮。我到了此处,便找了个当地老实的小厮,让他去替我寻医士,替我看病。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