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元日,禁中的景阳钟响罢,皇帝都要心怀虔诚的持香,为苍生祈百谷于上穹,这个时候宰执百僚,待班于宫门之前,天未放亮,犹见的是疏星绕建章。
元旦大朝会,晏迟身为国师当然必须出席。
等大朝会散,一般还要赐宴御园,不过今年因为宫中仍然在禁宴乐,酒宴就罢了,然则为贺新春,天子得往御园射弓,除了召能射的武臣伴射之外,一般也会召近臣随驾。
晏迟没有获召。
为此司马修还讥损了他一番:“官家也是好意,横竖宫中不设酒宴,不能款待晏国师,又知道晏国师其实不耐烦这些礼俗过场,还不如让你早些回国师府,与令内好享闺房之乐,官家也相信你不至于计较在有些人看来,似乎已经不为近幸了。”
晏迟能顺利平息舆情,解了天子的燃眉之急,这是大功一件,本应得获表彰,可司马修跟周途疏联袂阻挠,提醒天子经此事件,晏迟更加得获民众的信崇,天子要再赐恩荣,民众越发相信是晏迟力挽狂澜,阻止了一场兵祸,但天子要是不施恩赏,百姓们就会认为晏国师只不过奉令行事,是天子因为谤辞,心生防范,交待晏国师书告西夏王,所以晏国师并非功高盖主。
但这些事,司马修当然不会告诉晏迟。
“官家的好意我当然心知肚明。”晏迟懒得和司马修废话,他一阵间还得分别去岳家、徐家、辛家拜个年,早点出宫也点走完这些过场,赶紧陪着家人用元旦午宴,说不定……刚吃饱肚子还没把今年第一顿酒喝得尽兴,就会被急召入宫解决烂摊子了。
今日,应当就是周全的起事之时。
原因嘛……今日羿栩得往御园射弓,周途疏就会落单在福宁殿,这对周全来说可是一个不能错失的机会。
说起来当舆情闹得最汹涌时,羿栩生怕情郎周途疏会遭暗算,干脆就令周途疏常在禁中,周途疏就此在福宁殿“班值”,便是眼下舆情平息了,羿栩也并未改变周途疏长期“班值”的状况——眼下他就算疏远情郎,也是欲盖弥彰罢了,根本无法让臣民相信龙阳之好也是谤辞,既是如此,也懒得再作掩饰。
又因贵妃龚氏已经诊出了喜脉,眼看着子嗣之患也不再成为忧虑,便是让天下人都知闻他确有龙阳之好又如何?于社稷国祚无损,这就是帝王私情,不由臣民指谪。
他又不是养了满后宫的男宠,成日间沉迷sè • yù,不问国政,他唯有周郎一位眷侣,何惧受人诟病。
然而舆情虽然平息,但还不及将周全定罪,铲除威胁,天子又深知周途疏其实并不习惯引人注目,他根本就是一个淡薄名利的安静性情,所以像今日御园射弓这样的场合,天子不愿让好容易平息的fēng • bō,再因周途疏伴驾掀生诽议,于他自然无益,也绝非周郎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