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月兔隐在半朵云后,留那树影如画玉轮,无情楼上,清风几渡雕窗,出出入入间乱了安然绽放的花香,活了悄然笼罩的烛色,那张乌檀长桌上空空寂寂,一把竖棂矮靠的小榻,盘膝的道人眉展入鬓,双目轻阖,当他听见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
晏迟一只手提着两把葫芦,从梯上露了头,看也不看榻上的人,扬手就把一只葫芦抛过去。
钟离矶抓了葫芦,揭开活木塞,先用鼻子闻了下:“这是碧芦清?”
“酿成也有三年了,师父试试这酒劲。”
钟离矶不急着试酒,轻哼一声:“总算你这小子还有点孝心。”
晏迟饮一口酒,把葫芦往长桌上一放,往雕窗前面向灯火阑珊的临安城,他这时分明已经沐浴,长发不挽成工整的发髻,只用朱丝束在头顶,发尾直垂在背脊,从这面窗只望向近处,先能看见的是清欢里的霁桥,也有桥的一侧寝房乌黑的瓦顶,他想芳期这会儿子应当已经睡着了,那丫头多数时候都有良好的睡眠,大抵是不知道他这么晚还会来无情楼,他也确然有些时间没有登楼了。
“不过晏小子,你光拿着酒来也不带两碟下酒菜,要论起孝心可比覃丫头差远了。”钟离矶仍坐在榻上不动,就盯着徒儿的背影抱怨,只把刚刚尝过的酒,葫芦口仍盖上活木塞,这酒是好酒,但据他对晏小子的了解,不会管足,越是好酒越要省着品。
“师父这回来临安城,不是因为不放心清箫吧,别卖关子了,说说你老人家的来意。”
钟离矶就微蹙起眉。
“卦不断己,你小子做的又是降龙擒虎的凶险事,还有你刚闹出来的那件大行动,老人家我远在辽东竟然都能有所耳闻,虽说我数番气得想把你逐出师门,但想着你这条小命可是我费尽心思救回来的,到底不舍由着你瞎折腾,我占了一卦,大凶,才不远万里的来通知你一声。”
晏迟神色平静,仿佛不信钟离矶的卦断似的。
钟离矶都不用看晏迟的神情,咬牙道:“我就知道我是操闲心,拦不住你走这龙潭虎穴,晏小子,你可想好了,如今你可再不是孤家寡人,虽说我也想不透你本是注定孤孑终生的运数,怎么数年前忽然有了姻缘情动的变改,但你既然做不成清心寡欲的道修,得获姻缘确是你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