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临安城中这么多的王公勋臣府邸,也只有湘王府的外宅书院居然以“笙歌台”如此轻挑的字眼命名了。
晏迟其实鲜少来这处,这里只是他接待外客之地,而多少的外客,其实都是请入金屋苑中,不过袁子高在他眼中,可不是热衷寻欢作乐的那一类人,又跟他无仇无怨的,犯不着刻意得罪激怒,今日才把人请来了此处。
此时晏迟正想离开,就见他家王妃“怒气冲冲”的进了厅堂。
这怒气冲冲,其实也只有晏迟的眼睛能看得分明。
“怎么只有晏郎一人,袁四郎呢?”
听此一问,晏迟没忍住笑了一声:“他走了啊?刚走不久,这会儿兴许还没拐出昇平大街,要不我立时遣人把他喊回来,让王妃骂一骂?”
听说袁子高已经告辞,芳期的一鼓作气就消了一半,待把晏迟的话听完,狐疑地瞪了他一眼:“我骂他作何?”
“王妃的怒火都快从这里冒出来了。”晏迟伸手,拍了拍芳期的发髻,顺便从她的发髻上取下一支步摇来,拿在手里把玩:“今日王妃往太傅府去串门,许是见到了袁子高之母吧,怎么?在那妇人面前吃了挂落,打算在袁子高面前找回场子?”
“晏郎也知道二叔和婶母的想法?”
“太师府想要和哪家作姻,岳祖翁都会先与我商量的,覃、袁二门姻联的话,于我倒没什么妨害,只不过我并不看好,要直说袁谪凡多半没有这意想,恐怕也难说服覃侍郎及李夫人,毕竟袁子高是个优秀的后生,他们不吃个直言拒绝总不会死心的,只是没想到,袁氏妇竟会当面让王妃难堪。”
还不是湘王殿下你的缘故!!!
可这话芳期却压根不想说出来。
她能理解袁家夫妇不满晏迟的行事,心中却忍不住替晏迟打抱不平,难不成就因为羿姓父子为君,明知他们害死了东平公,晏迟也必须因为君臣之义而无视救命恩人遭受的冤杀?!晏迟想要惩恶,想要复仇,怎么就成了跋扈无道?
“作不成姻就作不成姻,我只好奇,袁子高今日何故又来我们家。”
“前番他来鉴赏了几幅母亲的收藏,提出借回临摩,我答应了,今日他正是来归还原画,也就只喝了一盏茶,说了几句多谢的话,就告辞了,并没有别的意图。”晏迟道。
“晏郎对袁子高倒是厚待。”芳期悻悻道。
“不会吧。”晏迟弯着眼笑:“王妃居然和个少年郎争风吃醋了?我还要怎样才能证明我并没有那些怪僻呢?”
他见芳期真要恼了,又连忙安抚:“罢罢罢,不逗你了,再捉弄下去,况怕今晚的晚餐就要鸡飞蛋打了……袁子高是真有才华的人,且无论是跟徐家的郎君,亦或是辛遥之都有交道,而且我前些时候召集的那场赏鉴会,本就是想引他上门,他要借画,我自然会应许的。”
芳期心中疑惑更多:“晏郎是为了六妹妹的婚事?”他刚才明明说不看好覃、袁两家能够姻联的!
“我是觉袁子高对将来的时局,兴许能有些影响,其实这个人,我早便有所留意了,前些时候他的行事忽然却有怪异之处……他本是要往福建游历去,莫名竟然耽搁了,四处打听寻鉴古书名画,虽说这也与他的兴好相投,不过袁子高既是少存远志,且也看穿了伏患,怎会因为这些身外的长物而不务正业?我也是一时好奇,才琢磨着探他一探。”
“晏郎可探出了什么?”芳期忙问。
晏迟摇头:“他还真是心系长物,没有别的想法,我今日故意说过上些时日,再请他茶话,他竟讲不日将要远游,完全没有借机跟我增多来往的意思,我接触各色各类的人,倒唯有这袁子高,让我看不透探不清。”
晏迟都探不清,芳期觉得自己恐怕更难探清了。
不过袁子高既说了要远游,她就等着看,袁子高若真去了远游……就不用担心他对晏迟万一会有妨害了。
“王妃气这就消了?”晏迟又问。
芳期只好解释道:“今日见袁家娘子,她竟说不满我的行事,所以不答允覃、袁两姓联姻,我本不至于气恼,一回家,误以为袁子高主动登门是意图结交晏郎,想着他的父母是一套言行,他又是另一套言行,才想当面问个明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