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临朝按例在皇帝丧后众臣子需守灵三日,这可苦了一些老臣,现在已经是深秋,白天还好,到了晚间更深夜露,老人家的咳声便此声彼伏地响起。
阳焱自己是不注重这些形式,但也不能贸然改变规矩,只好吩咐人置出一间暖室,把上了年纪的臣子和家属请到里面去。
不料他随手而为的举动倒是感动了不少人的心,赞不绝口地称他仁善。
阳焱有些无奈地与他们应付了几句,再一抬头时发现韶阳济已经不在原处,心知他必是准备发作,和母后小声交代了两句,便带人离开了灵堂。
宫里的人如今基本上都集中在灵堂内,相对于里面的灯火通明,哭声络绎不绝不同,外面静谧得过份,若是孤身一人走在其间的话,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话非得吓出个好歹不可。
“殿下。”方出了灵堂不远,便有一人从暗中走出,跪在他面前。
“起来吧,如何了?”阳焱淡淡地问道。
“回殿下的话,”那人汇报道,“逆臣已经开了东华门,如今正往昭德门而来,臣方才见到二皇子已经和他们汇合在一起。”
阳焱点点头道:“传孤的令,拿下禁卫军中的逆贼,关闭东华门和昭德门,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是。”那人领令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阳焱却不着急,转身去了咸庄宫,叫人抬上了穿戴整齐的皇帝,准备带他一起去亲眼看到到底是谁要谋反,以免他整天怀疑是自己在害他。
他倒是不怎么介意,就是为原主叫屈,那孩子是真心敬爱着他的这位父皇,要是知道被他猜忌至此,该有多难过呢?
至于灵堂中的棺椁,自然是空的,正瑞帝虽然同意假传死讯,可没有肚量大到真的进去躺一躺。
一行人到时昭德门外正在发生激战,韶阳济这时候也知道了自己中了陷阱,可是东华门已经关闭,他已经没了退路,只能疯狂地做着困兽之斗。
经过几日的治疗,皇帝身体仍旧不能动弹,但头却已经可以灵活转动,嘴里也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腻、几!”看见墙下、身着铠甲,挥舞着长枪浴血奋战的次子,皇帝双眼瞪大,几欲喷出火来。
或许父子间真有血缘感应一说,明明他的声音很小,在杀声震天的此时只有紧挨着他的阳焱才能勉强听见,可距离十数丈之外的韶阳济却猛地抬起头看过来。
“父皇!”他惊呼一声,随即面容变得狰狞扭曲,愤怒地大喊,“原来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的喊声在满巷的喊杀声当中分外响亮,许多叛军回头向他看去,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城墙上的皇帝和太子两人。
皇帝竟然未死!
这个意外的消息令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杀戮,靠着肩退守到二皇子周围。
“今日之事,孤只诛首恶,尔等若是现在弃械投降,孤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阳焱趁机朗声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面露迟疑,如今皇帝未死,显然他们的计划早就为人所知,再斗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太子说的话不是骗人的话,那么这将是他们唯一的生的机会。
“不要相信他!”韶阳济仍旧目眦欲裂地瞪着高墙上的两人,他身边一个年青将领却嘶声大喊,“自古以来谋逆之罪还从来没有哪个人能逃脱的!”
他长枪往城墙上一指,“他现在说得好听,等到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面对的绝对是毫不留情的绞杀!”
那人正是萧氏后人,他自知作为领头者之一绝对无法幸免,唯一的生路只有杀出重围逃出京去,因此绝不能让手下的人被对方蛊惑了去,至于日后可能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等逃过这一劫再想不迟。
“孤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诺,说饶你们性命便不会食言。”相对于他的歇斯底里,阳焱的语气平静得多,“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后你们需要一辈子做苦工来偿还今日犯下的罪过。”
“但孤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弃械投降,此事不会连累你们的家人。”
如果他说得天花乱坠、许下优待,这些人或许还会怀疑,但他连将会怎么处置他们都说了出来,反倒让人相信他是真的打算放过他们。
再听到说投降就不会累及家人,顿时便有人扛不住,手上一松,武器便掉落在地上。
有了带头之人之后,一众叛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很快武器落地的声音便连成了一片。
到最后除了几个死忠于韶阳济,并且没有家室拖累的人外,所有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杀戮工具。
“你们是傻的吗?”萧氏后人赤红着眼睛大喊,“这种骗鬼的话你们也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