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神色如常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有她绣的锦帕,做的书签,折的方胜……
最下面,压着几页信笺。
一如那人,上面的笔迹温和有力,是那样的熟悉。
初见时,他是住在隔壁,以卖画为生的落魄书生。
他最是精通山水画,很多他没去过的地方,他也能画得栩栩如生。
这让去过实地的她很是惊讶。
原本,他们早就要离开那里去往下处,没想到,父亲忽然说有事要留下。
从她能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带着母亲在四处游历。
那时的一家人,跟着父亲翻山越岭,虽然辛苦,却无比快乐。
后来,母亲怀胎,最后血崩而亡,就连弟弟,也没能救下,跟着母亲一起去了。
父亲悲痛欲绝,恨不能立刻随母亲而去。
可是为了她,最后打起精神。
终究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们鲜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
像这样一留就是一年的,除了母亲去世那会就没有过。
那一年的时光,起先他们隔着墙说话,后来一起作画,习字。
他天资超群,读书过目不忘,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就能绘出与真实差不离的画作。
他的光芒是那样的耀眼。
就是父亲,也对他赞不绝口。
如果父亲没有病倒,没有匆匆带着她离开那里,回到玉县,想必……
想到原本好好的父亲,忽然病倒,就连医术高明的江叔都没能救回他。
阿琅眼眶不禁微热,一滴清泪滴落在信笺之上,慢慢的将墨水洇开……
头天没有去城东的宅子,第二日总是要去的。
谁知,阿琅刚要出门,却见一个侯府的小厮突然跑了过来。
冲着阿琅尖声说:
“姑娘,求你救救少爷吧。”
阿琅一听,有些反应不过来。
救少爷?
哪个少爷?
见阿琅没反应,小厮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姑娘,虽然少爷刚回来那天对您有些不敬,冒犯了您,可是,他一点也不嫉恨您。”
闻言,阿琅反应过来,哦,原来是那天被他打了一把掌的少爷。
“你起来吧,你们少爷发生什么事,要我去救他?”
“我又拿什么救他?”
“我又为什么要救他?”
小厮还在磕头,带着哭腔,
“少爷和小的说过,就算您打了他,您也是好人。是他不该那样对您。”
阿琅抚额,好人?
这个府里,可没人觉得她是好人。
昨日婉妤还说她是回来报仇的呢。
小厮抹了一把脸,从地上爬起来,哭唧唧的,
“少爷今日在书院里和丞相府的二公子打起来了。”
小厮瞥了阿琅一眼,小声地说,
“韩二公子说姑娘您是带着土腥味的村姑,没见过世面,把个金头面插得满头都是……”
“他和旁人说的时候,少爷正巧路过,听了,一拳打在韩二公子的鼻子上……”
阿琅蹙眉,哦,原来上京里的贵公子也和乡下的长舌妇没什么区别。
简直可耻又可笑。
打架就打架呀,男子有几个没打过架的,为何要她去救?
“你们少爷打架输了?所以想找个帮手?那你找错人了吧?”
“要找帮手,这府里轮来轮去也轮不到我呀。”
阿琅懒洋洋地说道。
小厮急忙回,
“不是,少爷的武艺可是和侯爷学的,哪里会输,是韩二公子不服气,找少爷盲赌……”
如今府里乱的很,他也不想找六姑娘,可七姑娘如今在老太太跟前服侍。
他哪里敢去找哦,万一被老太太知道,那可就不得了。
少爷没事,他们这些侍候的下人就要先掉命。
这些日子,少爷可没少说六姑娘的好话,而且,少爷和韩公子起冲突那也是为了六姑娘呀。
不找六姑娘,还能找谁?
“盲赌?”阿琅更疑惑了。
她在宫里,倒是知道‘盲射’‘盲投’,‘盲赌’是什么?
看小厮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危及性命的?
“韩二公子和少爷如今在城北的一处老宅的屋顶,要和少爷两个比着跳楼,不许运功,和平常人一样往下跳,生死自负……”
阿琅:?????
城里人可真会玩。
好好的人不做,想去做鬼。
“那你想让我怎么去救?赌约是你们少爷和韩二公子下的。”
“我又不认识韩二公子,也没法让他们收回赌约,更不能去打韩二公子一顿。”
她扫了一眼小厮,“你想让我代替你们少爷去和二公子盲赌吗?”
小厮又是‘扑通’一声,跪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想让姑娘去劝劝咱们少爷,别赌。”
“韩二公子根本就不安好心,诡计多端,就是咱们少爷真的跳,他也不会跳。”
阿琅笑笑,看来,这样的事情,这位顾少爷没少做。
否则,小厮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惜了靖安侯夫妇用命换来的富贵。
就顾瑞照那样的货色,看样子惹是生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太太还妄图用婉妤去换取更大的富贵。
说不定没等老太太把富贵换来,这个家已经覆灭了。
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阿琅掀了掀眼皮,眼尾泻出一点冷光,盯着小厮看了会,
“你带路吧,我随你去是可以,可别到时候人没救下,你们反倒把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小厮见阿琅愿意去,立刻赔笑,
“不会的,来得及,来得及,他们如今正在让风水先生看时辰呢。”
阿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