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丞相听得皇帝的话,顿时后背爬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双眼一闭,终于知道韩家米仓事发,韩明珠挪用赈济款事发,皇帝为何对韩家推出的那几个替死鬼没有任何疑问的原因了。
还有青州那些百姓上京作证,最后……
原来所有的根结都在这里藏着呢!
皇帝看都未看他们一眼,拈起几页纸继续说道,
“这些信笺里,记录着一些秘辛,让朕不敢相信,朕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明君,却不知这看不到的地方,是何等的混乱。”
“给朕传来这些东西的就是朕的一只眼睛,顾衡。”
“他探听到这些消息后,说是不敢擅专,特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的写与朕听,让朕来处理这些事。”
“朕想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是不能轻举妄动。”
皇帝狠狠捶在桌案上大怒道,
“这也就罢了,朕却不知,在位多年的皇宫,竟然像市井之地一样,顾衡传了讯息回来的消息不过半天的功夫,就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接着,顾衡在江南时,就为此丧了命。”
众人神情各有所思没有言语,韩丞相越发的变了。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朕精心挑选出的眼睛,到底是谁,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了。”
“那么问题就在这里,顾衡到底是怎么死的?韩大人,不知道你是否可以说一说?”
韩丞相简直如坠地狱,一重复一重的噩梦仿佛没有尽头,委顿在地上哆嗦着双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做得那样隐秘的往事都能被人重新翻出来,证据确凿连些许反驳都不能。
大殿的柱子上,贴金五彩龙头威武盘旋,蓦然地俯视着世间众生相。
坐在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宝座上的皇帝呵呵冷笑道,
“韩大人果然是好心机,你的计谋极其简单,却很有效,朕撒出去的人就那样被你给挖了。”
皇帝脸上泛出森冷寒意,
“就和前些日子,青州的那些百姓一样,谋取别人的钱财,怎么,韩家的家大业大,就是仗着自己特殊身份,谋取巨额的暴力?“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有一天,事情大爆发了,于是锺家幸存者上门告状了。”
“还有,当初燕郡的郡守,生生的被骗了那么多的钱财……”
阿琅死死地捏着手中的茶盏,紧咬牙根仔细听着皇帝的一字一句。
皇帝步下丹陛,在韩明珠身前站定,盯着面前的女子缓缓道,
“都说韩家的姑娘才情卓绝,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朕看来也不过如此。“
“韩家的男子,不思虑如何报国,却为一己私利伙同不肖匪类,跟南疆人倒卖大周禁止买卖的铁器。”
皇帝语气淡漠,
“顾衡最后一次和朕禀报时,说已经抓到了一些韩家和南疆人买卖禁物的证据,”
“只等着查清楚,就回禀给朕,没想到,再也没有查清楚这件事了,顾衡死了。”
皇帝貌似平静却蕴含暴怒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顾衡死后,朕派了无数的人手,一点点查实此案,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具结成档,码起来比人都高。”
“之所以一直没有揭破此事,是因为里面还差了一些人,朕于是将明老大人给召了回来。”
大殿内安静得几乎寂静。
至于少许午后的微风回荡。
“朕知道,这世上,只要有权利的地方就免不了倾轧眼气,免不了贪渎陷害,既然事涉顾衡那背后肯定还有黑手。”
“幸而,天道恢恢,靖安侯亲生的姑娘找到了,竟然就是那个陪着父亲走遍千山万水的姑娘。”
皇帝难得声音缓和下来,
“韩大人,你为了把韩家从那些案子里摘出来,可谓是不遗余力不择手段,事到如今可不可以告诉朕,你得来的那些银钱,除去米仓里的那些米,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桩桩件件都有证据,明明过去没多久,却好像已经很久了。
那些事情仿佛呈现眼前。
大殿里静的怕人,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转折。
韩丞相震惊过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陛下,这完全是妄图构陷朝廷命官。“
“也太儿戏了。”
阿琅坐在下头,不由的在心里一赞,这老狐狸果然有几分道行。
她看了上头皇帝一样,然后冷笑一声,
“是么,陛下手中的那些东西不可信,那么,不如我叫几个说话可信的人来?”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冰冷一片。
她拍拍手,外面的人就鱼贯而入。
“这个当年和我父亲一起,是陛下一同撒出去的眼睛。”
“这个,是怜香楼里的花娘。”
“这个,是大理寺里面的狱卒。”
“这个……”
阿琅指着大殿里的人,一一的介绍,每说一个人,韩丞相的脸都黑一分。
这些证人,有些和他见过,有些和他没见过。
更有,这些人里,明面上看起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是他的暗棋。
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被一一翻找出来。
今日,忠勤伯府的人自然也在场,尤其是忠勤伯,见到那个书生被带上来时,脸色僵硬。
而南疆王,则是看到狱卒时,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韩丞相看着面前众人,“你很好!真是很好。”
阿琅打断他的威胁,她起身,一步步的走向韩丞相,笑着道,
“没想到,我的父亲,就是死于你这样的一个伪君子手中,自己做出了祸害百姓的事情,就起意害了我父亲这个揭发者。”
“我的父亲何其无辜,竟被你这样一个伪君子的手中。”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阴冷,
“难怪陛下说你们这一家子全部都是男盗女娼,这话果然是没错再贴切没有。”
这些日子,阿琅苦寻的真相,就要揭发于眼前,她的抑郁,她的难过,今日喷薄而出。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想来京都韩家的百年清誉也不过是欺世盗名徒有其表罢了。”
阿琅这番痛骂畅快淋漓叫人解恨,丞相夫人呆呆地立在那里,几乎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韩明珠冷冷地笑着,有些幸灾乐祸。
她微微后退一点,鼓足勇气,上前小声乞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