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可怜的,闺、女、呀!”
冷不丁的一嗓门,将外乡拉骡子车的壮汉吓得胆突儿的。
壮汉对傻站在旁看热闹的弟弟紧着摆手。
快走快走,送回老太太就好。
多一句也别问别说,以防脱不了手。
这面送人归来的兄弟俩,趁乱调头就撤。
那面,只看,刚才喊那一嗓子的老太太,正挎紧手中包袱,健步如飞的状态,瞧上去比她闺女白玉兰身板还硬实。
左撇子的老岳母秀花同志,几步就蹿到女婿前面,率先奔到女儿身侧扒眼皮、掐人中。
一边忙乎一边埋怨:
“我闺女这是啥命,她这是累倒在地边儿啊。
为他们老左家开枝散叶就换来这么个下场。
白日要放下锅盖下大地,夜里缝补睡炕席,连条像样的暖和棉被都没有。
苦巴巴熬大半辈子。
到头来,要身板没身板,要银钱没银钱,我闺女苦啊,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定是苦的挠头皮。”
“岳母!”
场面太乱,本来不想吱声,可左撇子实在受不住了。
只张罗年轻后生帮忙背玉兰回家的功夫,岳母就开始胡说八道。要是再不出声制止,岳母更会瞎编排他。
那些瞎话听着太让人来气。
玉兰哪里有苦成那样。
今年,他是腿吃不住劲儿,还没好透,田里活需要弯腰撅腚,这才不得不让玉兰辛苦些。
往年五亩地,他只要干得动就没让玉兰干过重活。
再着,当着村里人面前提开枝散叶?
左撇子气愤至极。
气的自然不是嫌弃媳妇生了仨闺女。
这么多年,早就认命,甭管生啥那也是亲生的好。
他是一气岳母那语气,听起来像是特别有底气。不知道的,真以为玉兰给他生的是仨儿子,还是在知根知底的同村人面前。
二气,那就要提陈年烂谷子的事儿。
当年,就是他眼前这位“好岳母”,早早地将不足十岁的玉兰送到他家吃住,逼着他亲娘应承父辈们定下的娃娃亲。
其他过礼等乱遭事先不提,只说为让他亲娘快些应承,拿捏住亲娘渴望左家这一房人丁兴旺的心理,当初“好岳母”没少举例。
上至玉兰姥姥的姥姥的姥姥,下到玉兰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表姑,口口声声承诺,她们有个共同点,这些女人很会生儿子。
而且为了增加说服力,举例故意加一句都是先开花,生下个闺女后就开始不停生儿子,最少俩。
岳母当年坐在炕头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想必哭的她自己都信了:“玉兰爹死的太早,要不然我怎会只有玉兰一个。可怜我那些,还没出生的儿、子、们呦。”
左撇子想起这些就控制不住情绪,真想和眼前的“好岳母”好好扒开揉碎掰扯一通。
因为,被岳母那一通骗,他亲娘是带着美好心愿盖上的棺材盖。
他亲娘没剩几口气时,还在信“好岳母”的邪。不忘嘱咐,“儿啊,娘终于等到大孙女出生,她之后就开始生小子啦,你且等着。”
所以说,左撇子打心眼里憋闷。
他就纳闷了,岳母你能不能有点儿自觉?说话的时候考虑考虑脸皮好不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开枝散叶。
在哪呢那叶?
是花。
三朵。
……
白玉兰被村里人七手八脚抬回家。
左撇子感谢大伙帮忙向外送送,不失礼节意思两下。
匆忙间,顺手拽过帕子扔到水盆里,担心媳妇恐是中暑,快擦一擦凉快凉快。
擦完他再去熬草药。
那草药是二女婿满山以前送来的,说是对中暑有用。
左撇子端水盆进屋时,他的老岳母正一手给闺女解开衣服领子松快松快,一边眼睛不闲,四处打量。
“女婿,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从小伙子熬成老头子,还是那么穷,难怪给我闺女累倒。瞅瞅这破屋子,比当年还不如。”
左撇子装作没听见岳母那扎心的话,让媳妇快些醒才是正经。
一心惦记:孩儿她娘,你好没好些,这就去给你熬药。
秀花也不用女婿接话,自顾自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