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傅休息了两天以后,又开始教魏晓荷学问、传授武艺了。
就在刚刚恢复练武的那天清早,方师傅精神爽爽地来到花园里,魏晓荷却后来一步,显得有些倦意。方师傅并未在意,只叫她将他临走时传给她的那一路剑再练练。魏晓荷仍然一如过去那样,恭顺地点点头,站好架式,将剑一亮,就练了起来。
一招紧一招,一剑扣一剑,拔、刺、探、斩、进、退、回、旋,练得那样纯熟,那样精准。方师傅在旁看了,心里既暗暗吃惊,又暗暗高兴,说:“别后才十数日,不想你不但毫未荒废,反而精进多了。可喜,可贺!”
魏晓荷捧剑站立一旁,含笑看着师傅。方师傅正待传授新路,不禁猛然回想起来,带着迟疑诧异的神色说:“记得我临行前,这路剑法好像并未教完……”他用手轻扣额间,想了想,接着说,“对了,还剩下最后四路未教,你为何竟能练完?”
魏晓荷手掩口笑着说:“方师傅好健忘,你初练给我看时,明明是练完的。只是分招教我时才差几路。其实我在看你练时就全记下来了。”
方师傅这才“啊”了一声,也就相信确是这样的了。
方师傅又说:“晓荷,我们下面练一下对打吧。”
魏晓荷说:“好。”
他师徒二人,手中各拿了一把长剑,在院中对打。魏晓荷的剑虽是短一点,也有三尺来长。只见二人初经练时,还看得出一些人影。以后兔起鹘落,越舞越急,只见两道寒光,一团瑞雪,在院中滚来滚去。忽听方师傅道:“晓荷,你看仔细了。”话言未毕,只见月光底下,人影一分,一团白影,随带一道寒光,如星驰电掣般,飞向庭前一株参天桂树。又听咔嚓一声,将那桂树向南的一枝大枝桠削将下来。树身突受这断柯的震动,桂花纷纷散落如雨。定睛一看,庭前依旧是他师徒二人站在原处。在这万籁俱寂的当儿,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檐前铁马兀自“叮咚”。方师傅对魏晓荷说道:“适才最后一招,名叫穿云拿月,乃是liù • hé剑中最拿手的一招。将来如遇见能手,尽可用它败中取胜。我一则怜你孝顺尊师,二则喜你聪明过人,故将我生平一些绝技传授于你。你可早晚于无人处勤加温习。”
魏晓荷恭敬地点头称是。
方师傅又说:“关于这“穿云拿月”剑法,我还有个故事。”
魏晓荷一听有故事,立刻着急地催促:“什么故事?师傅请快讲。”
方师傅开口了:“我一次出差,坐在一条江船上。到了晚上三更时分,忽然听得有女子哭喊之声。我因此地面不大平静,总是和衣而睡,随身的兵器也都带在身旁。我立刻蹿出船舱仔细察看,原来哭声就出在邻船。我便知道出了差错,一时为义气所激,连忙纵了过去,只见船上倒了一地的人。我扒在船舱缝中一望,只见一大汉手执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船舱内绑着一个美貌女子,上衣已经剥卸,她连气带急已晕死过去。那厮正在脱那女子的中衣时候,我不由气冲牛斗,当时取出一枚飞镖,对那厮打了过去。那厮也很有功夫,镖刚到他脑后,他将身子一偏,便自接到手中,一口将灯吹灭,就将我的镖先由舱中打出,随着纵身出来,与我对敌。我施展平生武艺,也只拼得一个平手。我因我船上无人看守,怕他有余党,出了差错,战了几十个回合,最后我用liù • hé剑‘穿云拿月’的绝招,一剑刺了过去。他一时不及防备,被刺倒在地。这样淫贼,就该将他杀死,以除后患。”
魏晓荷赞道:“师傅杀得好。我听了都解气。这‘穿云拿月”的剑法,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说着,练着,魏晓荷无意中看到远远一株大树后、隐隐露出一角衣衫。这是谁呢?她佯装没有看到,仍继续练她的剑。接着,她看到方师傅也朝那边睃了一眼,顿时脸上泛起一丝怒意,眼光也阴沉下来,魏晓荷明白了,那躲在树后的,定是方师娘了。
当天深夜,魏晓荷去后院上厕所,回来时路过方师傅窗前,又听到房里的细声谈论。
方师傅:“你太冒失了!你来偷看,万一被魏晓荷发觉,岂不引起她的疑心,这将对你不利!”
方师娘:“我正是为了防人才来看的。我确已看得明白,那位魏晓荷的剑法武艺,已经超过你了。若再传授下去,将来难制!你得提防点才是。”
方师傅:“我以真诚待她,何防之有!”
方师娘:“海不测深,女不测心,哪能不防!”
方师傅不再说话。
魏晓荷悄悄回到自己房中。
谢夫人要回娘家探亲,谢庄主选了近百人的护卫队伍,以保证夫人的安全。方师傅和魏晓荷也参加了护卫队伍。谢庄主微笑着说:“有你们两位武林高手参加护卫,我是可以完全放心了。”
护卫队伍前面是二十五骑长枪手开路;后面是二十五骑长刀手护尾,左右各二十五骑短刀手护卫;中间是香车一辆,由两匹白马拉着,车中坐着谢夫人。车子装饰得极其精致,牛皮盖顶,绿色纱罗围窗,车门垂挂珠帘,铜柱银栏,既显得玲珑精巧,却又显得豪华气派。
魏晓荷身穿绣花紧袖带有护心铜镜的战衣,腰挎宝刀,骑在一匹乌油黑亮的马上,十分威武地走在前面。
方师傅仍着儒服,只是腰间系了根丝带,带上佩了柄长剑,骑着白马,顾盼自雄地随在夫人车后。
前后左右一百轻骑护卫,一个个精神抖擞,神情凛肃,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按着兵器,显出一种难以撼动的气概。
精骑拥护着夫人,一路浩浩荡荡进发,离开草原,踏上平原,蹄声密骤如急鼓;驰入峡谷,四山回响似雷鸣,气势威凛磅礴。
轻骑轻车,一路兼程进发,两天后便进入一片沙漠。刚刚进入沙漠地带时,到处还有一丘丘大小的沙堆,有如屏障,给人以有险可凭的感觉。越向东南方向走去,沙堆便逐渐小了,最后呈现在面前的,却是茫茫一片接地连天的沙海。一百轻骑也一下变得孤单渺小起来。在未进入沙漠时,马蹄声,刀剑碰击甲镫声,夹着队里的传令声,虽然有些嘈杂,却从这嘈杂声里使人感到一种勃勃生气。不料一进入沙漠,马蹄声突然消失了,兵士们由于心情紧张,人人都用手按着兵器,金器的碰击声也不再响了,只偶尔传来一声嘶哑的传令声,在人们心里突然生起一种紧张而沉闷的气氛,有时却又给人以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太阳是火辣辣的。沙漠上袭来一阵阵闷热。尽管人和马都被蒸晒得汗淋淋的,不断增长着一种难忍的倦意,但兵士仍保持着极度的警惕,整个阵容排列得整整齐齐。
太阳慢慢偏西了,又慢慢向天边移去。据带路的哨兵来报,只需再走四十里,不等天黑,便可穿过沙漠。这时,全军的紧张情绪才稍稍缓和下来。
落日的余晖,把沙漠染红一片。走着走着,突然从左骑队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有马队冲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