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烦恼(上)
1
维克,happybirthdaytoyou!(祝你生日快乐)刘步云举起手中的酒杯。
维克,祝贺你16岁生日!陈乐乐也举起手中的酒杯。
在座的其它同学也举起酒杯,说着差不多的祝福话。
杜维克连声说谢谢,举杯与同学们相碰,大家将杯中的茅台酒一口喝干。
杜维克指着桌上的清蒸甲鱼说,吃鱼。咱们把转盘转一圈,鱼头冲着谁谁得喝一杯酒,然后开筷吃鱼。说罢他将桌上的玻璃转盘转了起来。他的父亲时常带他参加酒宴,他从中学到了这些酒桌上的把戏。转盘转到陈乐乐处停下了,大家哄笑着让他喝酒,他笑着求饶,说不能多喝白酒,请求用啤酒代替。大家说不行,不能耍赖,白酒喝完了才能喝啤酒。陈乐乐还是讨饶,大家说再耍赖就要抻他脖子灌进去。他无奈只得捏着鼻子又喝下一杯茅台,接着马上夹起一块甲鱼压酒。大家也跟着伸筷。
这鱼肉真是鲜美啊!刘步云赞叹。
这可是名贵鱼种,这一条要百多元呢。陈乐乐接道。
茅台酒、甲鱼还有龙虾,维克,你这顿档次不低,哥们够意思。刘步云冲杜维克一伸大姆指。
小意思,小意思,大家吃好喝好我就高兴。杜维克笑说。
前两天,爸爸给他十万块钱,说是历年亲友给他的压岁钱。过去每年只给他当年压岁钱的三分之一,今年他16岁,上高中了,快成大人了,就把积存部分的一半交给他。剩下的一半等他考上大学再给他。今天他请客,用的就是这个钱。
维克够朋友,我们也不能含糊,以后我们都得对维克够意思。刘步云说。
当然!一定!没问题!其它人应合。
我谢谢诸位同学,诸位哥们,感情都在酒里了,感情深,一口闷。杜维克说着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维克,看来你是久经酒阵呀,酒词还真不少。我们陪你喝一杯,祝愿我们的友谊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刘步云举起酒杯。
好!其他人也举起酒杯。
陈乐乐口齿含混地说,虽然我不能喝白酒,但今天同哥们在一起喝得高兴。我爸说等我大学毕业就让我当他公司的副总,到那时候我每月请诸位哥们一次,档次绝不低于今天。
刘步云笑说,你这一竿子支得也太远了。支到2012年去了。
大家哄笑着说是呀,是呀。
陈乐乐结结巴巴地说,咋的?我现在也没含糊啊。前几天“五一”节我不还请大家啜一顿么?档次也不算低啊。
刘步云笑说,那是,那是,乐乐也不是孬种。刚才开个玩笑。
陈乐乐高兴了,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茅台,说,今天我舍命陪君子,来,喝!
杜维克劝道,乐乐,你白的不行就换啤的吧,别硬来。
没事,今天……高兴,舍命……陪君子!说着陈乐乐仰脖将酒一口喝干。
众人齐声叫好。
你们别、别光叫好,也得、也得喝!陈乐乐涨红着刚冒出胡须的稚脸结结巴巴说。
没问题,我们喝。众人说着也都吞下一杯。
刘步云看着杜维克咧开线条粗壮的大嘴笑说,维克,乐乐的前程有着落了,你呢?将来干什么?你爸爸能让你当市税务局的副局长么?
杜维克摇头,这可不行!我爸是公家人,单位也是公家的,他私人说了不算。
米德笑说,他爸爸是局长,妈妈是校长,家里有地位有钱,将来工作错不了。
将来干什么?杜维克心里还真没数,没认真想过,似乎还很遥远,如酒后的醉眼,迷迷离离朦朦胧胧。
刘步云咧开大嘴说,我将来想当官啊,当大官。在中国,有了官位就有了一切,房子、车子、币子、女子、乐子,五子登科。
看你这架势、这头脑,是块当官的料。你要是当了大官,可得想着关照弟兄们。米德笑说。
没问题。一人当官,鸡犬升天么。
刘步云,你拿我们开涮。
别挑字眼,我不过引用一句俗话么。刘步云看着杜维克笑说,维克,满16岁了,成熟了吧?
看我这个子,都一米七五了,块头也不小,跟成年人没什么区别,当然成熟了。杜维克说着亮亮粗胖的胳膊。
性也成熟了吧?刘步云一脸坏笑。
刘步云,你又想拿维克开涮。米德笑说。
咱们个头都不小,出去都像爷们了,说说这个有什么?很正常么。维克,老二上长出毛来了吧?
杜维克有些害臊,但挺起胸膛说,ofcourse(当然)!
哪天咱们一起洗澡验验,谁下边要是还没长毛,就没成熟,就是雏。
你一天尽出损招。陈乐乐笑指刘步云说。
你不敢呀,不敢就是雏。
我有什么不敢?我有女友都两年了,正经成熟了。
乐乐的女朋友是初三就处上的,盘子够靓。米德说。
哪天领来让哥们见识见识。刘步云说。
没问题,哪天我领来见见弟兄们。
维克,你有女伴么?刘步云盯着杜维克问。
杜维克脸红了,底气不足地说,我,还没呢。
这可不能算成熟,成熟男人谁没女伴?
看着好的就搂一个。你家庭条件好,模样也不赖,搂个不难。米德说。
杜维克不好意思地笑着。
陈乐乐有些酒醉,话就没把门的了。现在有、有能耐的男人女人都、都不少,我爸就有二奶,还有小蜜。
那乐乐你有几个女伴呀?刘步云又带着坏笑问。
我?你、你猜去吧。
乐乐这么有钱,女伴少不了,得有一个班。众人笑着起哄。
杜维克也跟大家一起笑着,但胃里却泛起酸水。老爸就有相好,老妈因为这个没少跟老爸打架。后来老妈索性也以牙还牙。一个表面人人称羡的家庭,内里却……他抓起酒杯,来,咱们再干一杯!
2
回到家里,室内一片黑暗,杜维克蹒跚着脚步,摸索着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望着空荡荡黑糊糊的宽大客厅,杜维克的内心一阵茫然,空虚虚的。他觉得这个家、这个世界都有些陌生,他是其中一分子,但又浮游其间,像一只蝌蚪,已经出世,但又没有成形,随波逐流,不知飘向何方。这种空虚如飘零的雨滴时或浸入他正在发育的肉体。
脚底有些发飘,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抓住,他的面前只是一片虚空。
钥匙声响,进来一个人,好像是保姆小梅。
呀,少爷,你回来了。你喝酒了,屋里好大酒味。
我说过多次了,不要叫我少爷,你还叫。
开个玩笑么。维克,你喝多了吧,看你这样,迷迷糊糊的。
是喝得不少,我,有些难受。
我给你倒杯酸梅汤,醒醒酒。
杜维克贪婪地把酸梅汤一口喝了下去。
小梅又用温水浸湿的毛巾给维克擦脸、擦手。维克闭着眼听任摆布,似一只温顺的京吧。
怎么样,舒服些么?小梅柔声问。
维克点点头。不过,胃里还是不舒服。
我给你揉揉吧。小梅把手按在维克的胃部,轻轻抚揉着。片刻后又问,舒服些了么?
维克点点头。
小梅继续温柔地抚揉。
维克说,好,越来越舒服了。小梅,你真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少爷呀,我是丫环,该着照顾你呀。叔叔、阿姨、你,对我都好,我愿意好好侍候你们。
我说过,不要叫我少爷,你还总叫。
不叫就不叫。可在我心目中,你就是少爷,不叫也是。我就是要像对待少爷那样侍候你、照顾你。
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平等的,你和我也是平等的。你要把我们看成姐弟关系。
你心好,才这么想。可我不这么看,说是平等,可世上哪有平等呀。在村里村长就是天,乡亲就是地,村长一手遮天,想收拾谁就收拾谁,谁敢吭声。来到城里我也看好了,有钱有权的人就高人一等,在哪都吃香,干什么都打腰,没钱没权的市民也跟村民差不多,碰壁是家常便饭。你们家有权有钱,可拿我这小保姆当人看,我能不感激么?
说是要把握人生命运,可你能够把握住么?生在地球的不同地区,你的命运就千差万别。如果我生在农村,命运也会同小梅一样吧?维克觉得小梅很可怜,她只比自己大两岁,却不能读书,远离家乡、父母来到这里,天天低眉俯首小心翼翼侍候人。她的心里必定有不少心酸。我心里不顺可以喝酒发泄,可她只能忍耐,以笑脸对人。想到这他抓住小梅的手,小梅,你不容易,不容易。
小梅一只手与维克的手握着,另一只手继续抚揉他的胃。维克,你心好,能体谅人。摊着你这样的少爷,是我这丫环的福气。
小梅虽然是乡下人,但很爱干净,常洗澡、洗衣。现在,维克清晰闻到小梅身上青春的体香,有些鲜奶的味道,还有些青草的味道,好闻,很好闻。他不由自主轻轻搂住小梅柔软纤细的腰。小梅温顺地随着维克搂抱伏到了他怀里。维克感到小梅的躯体是这样柔软,那两只鼓起的*更是柔软,不只是柔软,而且温热。他的身体也随着这温热开始升温,燥热起来。
两个青春躯体搂抱在一起,青春热潮在涌动。两个人都觉得搂着实在的躯体心里充实起来,昏暗和孤独消退了……寂静中可以清晰听到两个人的心跳,热烈中带着胆怯。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最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维克轻轻扶起小梅,小梅,谢谢你的安慰,我要睡觉了。
小梅给维克铺好被,扶他上床。待他脱衣躺下后,她拿来温热毛巾给他擦脚。我自己来,维克忙说。你还迷糊着呢,我给你擦吧。小梅连擦带按摩,舒服得维克直想哼哼。小梅说,我爹干完活回家乏得很,我就给他洗脚揉脚,他直说舒服。维克接道,真是舒服。小梅笑说,少爷舒服我心里也舒服。维克闭着眼睛说,舒服得我要睡着了。行了,你也去睡吧。小梅说,我还要等叔叔、阿姨回来呢。维克说,周末他们都有应酬,说不上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不回来呢,你去睡吧。小梅说,主人不回来,我哪能睡呢,我等着。维克想到经常回来很晚甚至夜不归宿的父母,心里升起苦涩。他就带着这苦涩迷糊过去了。
3
母亲很快吃完了晚饭,为了保持曼妙的身材,她吃得很少。维克仍坐在饭桌旁吃着,小梅饭菜做得可口,他食欲很好。维克父亲曾把小梅送到知名饭店培训过。父亲是个美食家,饮食上讲究得很。维克边吃边看母亲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梳妆,她和父亲分住各自的卧室。母亲把染成酒红色的长发在脑后结成一个髻,月亮般光洁的前额完全突出了。她又在细长白嫩的脖子上系好淡粉色的珍珠项链,接着开始描画细长漆黑的眉毛。虽然年过不惑,但她风韵犹存,不,应该说风韵不减,走到大街上回头率绝不低于20岁时。这样的女人当然令男人垂青,她不乏男友。今晚她又要去赴某男友的约会吧?维克的心里有些添堵,他一推饭碗,不吃了。
还剩半碗饭呢,怎么不吃了?小梅问。不想吃了,维克阴着脸说。我的少爷,这么好的米农民想尝尝都尝不到啊。小梅说着拿过碗吃剩饭。
这时门铃响了,小梅走过去开门。来者说是艺校的学生,名字叫关玉,要找校长。一看她就是学舞蹈的,形体窈窕,很有弹性。
关玉流泪向维克母亲、艺校校长诉说:家庭遭遇不幸,父亲癌症住院两年故去,母亲劳累伤心焦虑心脏病加重又住院了,家里欠下不少债,所以交不上学费,请校长宽容。校长口说同情,却不宽容,说学校是民营经费也紧张,不能开这个先例。
关玉哀求,说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有了文凭才好找工作。找到工作就还上学费。
校长仍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她拎起精致小皮包说还有应酬要走了,车在楼下等着。走到门口,她又回过身,从皮包中拿出五百元递给关玉,说是给她点儿小帮助。关玉没有接钱,还是哀求减免学费。校长摇摇头,把钱放在茶几上就出去了。
关玉低着头悲泣,小梅同情地给她送来一杯饮料。关玉说声谢谢擦着泪走出大门。夕阳斜照中她细长的背影显得孤苦伶仃。
关玉走到院子里,杜维克从后面赶来叫住了她。
我可以帮你。
关玉疑惑地看着维克。
我可以替你交学费。
要两万多元啊。
维克点点头,我有。
你,为什么?关玉眨着长长的睫毛问。
我想弥补我母亲的淡漠。我们是同龄人,我想帮助你。
我不想因为我引起你家的纠纷。
我从我的压岁钱里出,这钱完全由我支配。
关玉仍踌躇。
维克说你就用吧,反正我现在也用不着这笔钱。
那,我深深地感谢你。关玉向维克深深地鞠了一躬。
维克从衣袋中掏出银行卡,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取钱。
等我工作挣钱了马上就还你。关玉又对杜维克说。
你别有负担,我这钱是闲钱,不等着用,你还不还都行。维克说。
你能借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哪能不还呢?我工作挣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攒钱还你。关玉极认真地说。
你,你别有负担,你有负担我也有负担了。
像我们这种困难人家,生活就会有负担,我习惯了,我也能扛住。关玉柔嫩的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
杜维克看看关玉的脸,心里升起敬佩,更觉得借钱给她是做对了。
夕阳余晖中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并肩走出院门。
两个人路过一家高级美容院。母亲经常到这里美容。维克看着橱窗里各种花花绿绿高级化妆品,想,妈你一年的美容费就要花几万元,为什么就不能对这可怜的女生开开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