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在狂风中摇曳,仿佛动荡的墨绿的海,卧于崇山峻岭间的荒祭神社,庭中气氛沉凝,如乌云盖顶。
暴雨冲刷过石段,那颗滚落的头颅仰躺在下面的青石板上,从斩断处涌出的血、早已在来时便已经滴干了。
放生神主按捺心悸地侧目望去,见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山吹族长,也不是山吹矢明,不是山吹族的任何一人。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来自另一个陌生的家族。
“羽内……”
从她口中,准确地说出了死者的名字。
山吹一族的世敌,山另一边的家族、羽内族的大家长。
在他们历史行进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对方的姓字钉在了不死不休的仇恨碑上,一方衰弱,则一方昌盛,如此轮回,仇恨永无止境,如野草般生生不息。
而如今,这位山吹一族最大敌人的头颅,却仿佛垃圾一般,被眼前这位年轻人拎在手中,掷于庭前。
“已经成为历史了。”
黑发青年敛眉道。
“你们一族的仇,我已经替你们报了。”
·
他的高傲并不浮于表面,甚至从始至终,那目光都是波澜不起的冷漠着,但那,便是一种无声的自负了。
他说「我」不是「我们」,这可以概括为,黑发青年既代表着整个家族,也可以理解为他真的一个人,屠杀了羽内一族。
年长的放生神主面对着他,并未感到丝毫被放在眼中的尊敬感,在青年的目光里,她并非,仿佛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普通人,还是归类到老弱病残中的普通人类。
跟山吹族长不一样,对方对神明毫无敬畏之心。
头发花白的老人安静叹了口气,她不是傻瓜,联想到今夜所发生的种种,心里已然隐隐有了猜测。
导致一切、令山吹族消亡的,正是他们的死对头羽内。
而在羽内的族人们前来接手胜利的果实之际,又被后来的宇智波一族的人所屠戮抢夺。
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矛盾战争,如金字塔一般牢固不可更改的捕食关系。
她现在只深深希望,白发女孩能尽早偷偷逃离这里。
正所谓……螳螂捕蛇、黄雀在后,身处在此山中的他们始终是猎物,都是毫无反手之力、被掠夺的存在。
宇智波族长替山吹族报了仇没错,不论怎样,却也改变不了他们是掠食者、是敌人的事实。
如今,面前人狭恩图报,不知所图是什么。
“……这座神社,乃至这片山林,并没有任何值得宇智波兴师动众的地方。”
她婉言拒绝,担心对方提出过分的要求,但实际上——
包括现在这场没有必要的谈话在内。如果宇智波斑想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杀了她这个荒祭神社神主。
他没有必要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在这里进行一场无关紧要的谈话,甚至千里迢迢将仇人的头颅带过来,给她过目一眼。
力量的天差地别,足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对话。
可他还是来了。
黑发青年闻言,在雨中慢慢有了反应。
他反手、取下背后的火焰之扇,长长的锁链自尾端垂下到积水的地面,末端朝下指向了脚下这片土地,雨水顺着扇面中间的棱滑落下,珠串一般直坠向地面,砸出破碎的水花。
暗红色的盔甲在雨里已经完全打湿,黑发濡湿地贴在脸上。
那双眼眸在夜中熠熠生辉,散发出绝对自信与傲慢的光芒,这并非邀请,而是一种告知。
他的声音穿透了雨声,在荒芜的大地上响起。
“我要在此处——建立宇智波的新的族地,这座神社、将成为宇智波火之国的本土神社。”
狂风吹卷过山脉的林林,再次掀起一阵墨绿的波浪。
他没再说话了,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跟在后面出声的、是一位桔梗色族服、梳着高马尾的宇智波青年,他站立在宇智波斑身侧后半步,似乎是宇智波族长的左右手类型的干部。
“正如族长大人所言,深夜拜访,实属无奈。在这里,暂时找不到能够主持祭典的人,放生神主,你和你的小外孙女,是唯一的选择。”
“如今,要么以依附宇智波的存在,留下来继续主持神社。”
“再或者,我们使用强硬手段,在宇智波本家神社派遣过来的神职人员来此之前,逼迫你们继续主持。”
——
将白剑绑在身后,中庭的对话继续的同时,放生澪已从正殿后门悄然走出,直奔向后山新建的神马社。
暴雨掩盖了她的气息与响动,到时,小白马正在棚下不安地踱步发抖,雷电让它感到害怕。
“对不起,冻云丸……”
澪摸黑解开拴住它的绳索,又用力拧干裙上的泥水。
来的时候,因为看不清路而摔了几跤,她为了护住怀中的信,几乎全身都被打湿了,此刻伸手摸了摸小马的鬃毛。
“为了救姥姥,不行动起来是不行的……留在这里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