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产屋敷宅邸的山林间,鬼魅穿行在其间,附近背着柴薪的樵夫,遥遥望了几眼,便逃也似地跑开了,连落在草丛中的柴刀也来不及捡。
天空依旧飘雪,森林中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从下往高空上看,吸收了所有光的雪花。
是漆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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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阳升起、又落下之前,放生澪眼睫微颤,从黑暗中清醒过来。
她先是在雪地中静静趴了一趴,等到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存在时,已经过了好一阵了。
身体……已然冻得僵硬,白雪一层一层覆盖在衣上,唯有一点热度从不知何方传过来,如同真夜中最后一缕星火,维持着她残破不堪的灵魂,使得她得以苟活于世。
从雪中爬起着实废了一些功夫,放生澪挣扎着倚在树旁,望着头顶干枯的树枝,她脑中浑浑噩噩,前夜所发生的一切在颅内闪回。
摊伸不开的手指之上血迹斑斑,一动弹就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白发女孩颤抖着将手指搭在襟口,感受着其内心脏微弱的搏动。
只有一点,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是与岩胜相连的绘马牌,在给予我力量……」
只要这世界,还有一个新郎的人选,她就不会死。
这还真是……叫人无限绝望、又无限痛苦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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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芥川的世界,她不想shā • rén,然而不杀鲁普莱希特,对方就仿佛悬于头顶一点点收紧的绳索,在清除她身边所有亲近的朋友过后,迟早有一天也会牢牢栓死她的喉咙。
加之,走到那一步时,放生澪心间已被一点点堆积起来的绝望所充斥,所彻彻底底打败了。
再难以对任何人、包括芥川在内抱有期待,连继续下去的心思也不再有。
抱着索性换个世界,准备下一次转生的心情,放生澪孤身前往了养父那里。
从杀死爱慕者的诅咒中所诞生的力量中,看取之力也渐渐回到了她的身上。
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放生澪不止一度问自己:
矢明和泉奈的死,是不是……也与她有干系?
一想到,作为爱慕者的他们的死亡,也许也曾为她力量的恢复、提供了一份助力。
这些她从来不敢深想的东西,一经剥析就会露出血肉淋漓的内里,隐隐了解到真相的那一刻,连呼吸也都变得困难起来。
内心的崩溃叠加到了难以承担的地步,对自身的厌恶、对他们的愧疚又几乎要将这具瘦弱的躯体压垮。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现在还得以活着的原因。
立足的地方,是残酷又美丽的常世。
是连给小孩看的话本中,都不存在完美结局的人世。
她不是龙宫的公主,没有保护圣哉的力量,离开本阵和她一起私奔,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达成幽婚的结局——
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
但放生澪扪心自问。
圣哉就该死么?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对方呢?
他对她那样好,自分开那天起,便心心念念着同她再见面,她却在光彦哉大人的葬礼上,在对方父亲身死没多久,逼着小男孩抛下一切,跟自己远走高飞。
她这样的行为,跟手段下流的鲁普莱希特有什么分别呢?
产屋敷圣哉就应当好好地长大,率领鬼杀队剿灭天下恶鬼,他合该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自己干什么要去招惹人家。
不仅仅是圣哉,龙之介,斑大人,以及岩胜。
他们都不应该跟她扯上关系。
也许没有她,他们的生活要比现在要好过一万倍……
「幽婚什么的,早一点放弃就好了。」
放生澪鼻头一酸,意识到这一点、明了这一点的时候,却仍旧有某些古怪的不甘与愤懑在暗处翻滚着。
就像是被揍得遍体鳞伤,但仍旧负隅顽抗,咬住猎物不放松的食腐之犬。
在明白要放弃的那一刻,还是会感觉好不甘心啊。
为什么要选她做人柱呢?为什么得找人幽婚的必须是她?为什么承受这些痛苦的人必须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