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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箱庭之中 36(1 / 2)

「为什么说谎,又为什么要骗我。」

欺骗,说起来是个很暧昧的词。

信赖和欺骗密不可分,因为有信赖作为帮凶,所以受骗,所以受伤。

但放生澪不懂,这世上,为何他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个词。

「你曾有一刻……信过我、爱过我吗?」

她分明从未见过他,却在望见他的那一刻起,却在比遥远还要遥远的时光里、

就早已经这样觉得了——

面前这个男人,彻骨地憎恨着她。

——

在被来人凝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天地改色,河水倒灌,完全来不及反应,放生澪只觉一股大力从脖颈处传来。

一瞬的怔忪,她便被人扼住喉咙,按在船上无法动弹。

漆黑、仿佛濡湿的发丝,随着对方乌云般压下的身形而丝丝缕缕、垂落在她樱粉的眼眸之上,自他身上传来泠泠的香气,就好似才从温暖的和室当中走出,袖上染着熏物的那种香气,两种味道如出一辙。

只能称为少年的存在,在靠近她的那时,身体猫般瞬间拉长,当他的手掌牢牢贴合住白发少女细嫩的脖颈时,他身体所覆盖下的阴影、已经将放生澪整个笼罩住。

因为用力,苍白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整只木船都因此而向下一沉,黑水自床两侧涌入进来,很快将放生澪铺在甲板上的衣衫沾湿。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人都消失了,姥姥、结女婆婆,甚至缘一。全都消失不见,漆黑的长河上只有弥漫着的死寂黑雾。

冷清、幽闭,剩下两个人的独木舟,独自徜徉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之海里。

“你怎么敢……”

卷发青年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喊她的名字。

也许在他的记忆里,她就跟其他什么人一样,没什么区别,都是不值得记住名字的存在。

他的目光没有爱,只有被弱者束缚的满腔怒火。

这怒火日夜烧灼着他的心,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磨牙吮血地渴望将它尽数倾泻。

他在这情绪支配下,几乎是压抑着在怒吼:“你怎么敢对我施下诅咒!你怎么敢在骗我过后还来见我……你又哪来的胆子——”

“能够背着我、再找另外一个男人!”

他每说一句,手上力气便增加一分,那张俊美若女子的颜容也更狰狞一些,两人已鼻尖相抵,目光在罅隙中相接。

放生澪逐渐听不真切,盖因夜泉蔓延而上,浸没了她的鬓发,像是要将她吞噬、带回到彼世最深处。

男人死死扼着她的喉咙,手掌的收紧使得白发少女不得不仰起白皙的下颌,而从男人指尖伸出的指甲、更像是毒蛇的利牙般,刻意中,轻而易举便陷入进她细嫩的肌肤里。

濡湿感、一点点自指下氤氲开来。

被制住在舟上的白发巫女,犹如钉在蔷薇花枝上的白色杜鹃,颜容似雪般苍白,衬得脖颈上蜿蜒的血液似落下的红梅的轨迹,两相对比之下,令人屏息的恐怖美感悄然而生。

想要更多将她的惨状收于眼底,又好像被这血的香气所吸引,黑发青年惩罚似的,在她脖颈上烙印下疼痛的吻。

那双玫红的竖瞳向上仰望,因为极力容纳她颜容上每一寸细微的痛楚,而呈现出野兽般的幽暗。

冰冷的唇甫一落下,一种久违又熟悉的疼痛便侵袭而来。

这毫无爱意的亲昵,充满刺痛与血腥的酷刑,就好像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叫白发少女忍不住在他身底瑟缩一下。

恍然间,在这一瞬放生澪倏尔想起了眼前这张脸,想起来他就是曾出现过恶鬼丸的记忆当中的那位、

——鬼舞辻无惨。

恶鬼的先祖,一切悲剧的缔造者。

亦是一直以来都困扰着她、时常出现在梦中的那道虚幻之影。

但是……

“我……认得你么?”

她头一次压抑下了不受控制的情感,望着头顶旋转着的星空,轻轻呢喃出声。

有关他的记忆,像是全数被人抹去。

留下来的只有零碎、伴随着疼痛席卷而来的恐惧,惊弓之鸟般、反射性的恐惧。

就好像,害怕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千年过后再度遇见,还是会心生惧意。

但是,她的确对他没有分毫印象。

就连「鬼舞辻无惨」这个名字,也是恶鬼丸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恶鬼脸上的表情赫然一怔,不可置信般,凝固在了安静的黑夜当中。

·

溺水的感觉。

像是被强行折叠起来,塞进封闭的箱子,冰冷的河水犹如浇筑而下的水泥一层层包裹住身体。

黑暗,眼前是涌动着的黑暗,放生澪蜷缩在其中,想要醒来、却又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挣扎着向上,笔直撞向逼仄的笼子顶端。

一次、两次,整个箱笼都被带着剧烈摇晃起来,晃荡起水波。

无数次焦急的尝试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放弃。

放生澪的发丝跟随水波而动,隐约中只望见身旁少年模糊的轮廓。

血的锈味随着撞击渐渐弥漫在水中。

随着稀薄的氧气逐渐消耗殆尽,她忍不住仰起脖颈,自唇中发出了一点不适的闷声,呼吸逐渐急促,喘不上气来,更使不上劲。

即使张开的唇,只是在水中溢出一小串气泡,未曾有半分声音传达出来。

然而身旁人依旧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状况。

在短暂的安静过后,黑发少年沉默着,转而开始更为用力地撞击匣子顶盖,每一次沉重的闷响都伴随着匣笼的摇晃。

水中血的气味愈来愈浓烈。

急促的闷响慢慢连成一片,终于在一声巨响里,匣盖被砰地撞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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