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雾散,几缕阳光泼洒在四方庭院之下,廊下,由花圃组成的、这种被称为“壶”的空间,连接了一个又一个回廊。
在一道回廊前,往日紧闭的障子门被拉开来,正好能够令屋内的人能够看清「壶」中开得正烂漫的繁花——
在柔软绚烂的虹光中,空气中漂浮着湿润的水汽。
粉蓝色、蓝紫色的花苞似雪球般堆簇在其中,沾了露水的花瓣更显得娇艳,底下层叠的叶片翠绿如洗,两相辉映,悦人眼球。
侍女阿浅跪在门后,正将另一道拉门推开,望见外面开得烂漫的紫阳花,不觉赞叹出声。
“不知不觉已经全开了啊……”
语罢,她膝行至屏风后,在白发少女的腰后垫上布団,扶着她慢慢坐起来,想要指给她看。
因为做事认真细致,自从上次帮忙过后,就被选中成了澪小姐的侍女。
天气慢慢回暖,今日难得白发少女清醒过来,她便想叫小小姐也看看外面的景致。
像往常一般,阿浅替她掖好被褥,又从屏风上取下熏好香的外褂,打算披在白发少女身上。
“虽然天气转暖了,可是也不能够懈怠呢,把这个披上,挡一下风好了。”
没期望能够得到回答,当她抱着衣服折返,却正巧碰见少女抬手,摸了摸散落在臂上的长发。
听到动静似的,澪小姐回过头,望了一眼阿浅,沉浮着的光线下,那眼神疲倦却清明,与以往昏沉并不一样。
她的身形依旧孱弱纤细,胸膛的起伏依旧微弱不可见,姣好的面容呈现出病态的雪白,与洁白的衣衫几乎融为一色。
“这是…在哪里?”
可当少女充满迷茫的音色,落在被阳光充斥的房间,这不同于以往的变故,仍旧令阿浅激动得差点打翻了手边的香炉。
·
放生夫妇与茧来得很快,携行而来的还有在族中做客的继国家主。
当几人抵达后院时,阿浅正端着茶具和木勺,尝试着喂少女喝水。
即使,后者所做的只是在木勺靠近时、主动地张唇进行吞咽,然而那稀松寻常的一幕看上去竟是如此珍贵。
几人离得远远地看了半晌,放生家连同茧在内,竟没一个人敢抬步向前。
继国家主看了片刻,不觉拾步上来,叫阿浅将东西给他。
“请让我来帮忙。”
他说得虽然十分礼貌,身居高位的压迫感、却自然而然令阿浅不敢反驳他的话语,下意识将茶具交给了他。
黑发青年收起长腿坐下,代替阿浅靠到了白发少女身边,比起侍女服侍主人的恭敬拘谨,青年则显得自若许多许多。
他令澪靠在自己胸口,近乎以一种环抱的姿势,使其虚弱的身体、能够更加不费力地坐着。
放生澪乍一眼见到他,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位眉眼锋利的少年人,便是曾跟她一起读书说话的继国家大少爷。
她靠在他怀里,在这过程中一直仰头看着他的脸,像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阿浅突然走开了一样。
继国岩胜甫一坐定,便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学着刚才看到的侍女的做法那般,将茶杯中的水,用木勺渡到了少女的唇边。
刻意压低的语气像是哄小孩一样轻柔,偏偏青年的神色又纹丝不动的,让人分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喝吧。”
仍旧是生硬的敬语。
透明的液体顷刻沾湿了她的唇珠,使得干涸泛白的双唇变得湿润起来。
因久睡还有些懵懂的白发少女便放弃了思索,下意识张开了唇,低头将水咽下。
继国岩胜也顺应着她的动作,将手腕微微放低。
她一低头,卷翘的睫羽便软塌塌垂了下去,从岩胜的角度俯看,只能望见少女细腻小巧的鼻尖,以及一点可爱的唇珠。
眼见木勺当中的水一点点被她喝下,黑发青年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些微妙的满足感来。
他不动声色继续重复这个过程,直至少女喝完半个茶杯的水,放生神主也在他身边咳了好几次,继国岩胜才稍显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