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妒火与憎恶,轻而易举便烤干了继国岩胜的五脏六腑。
缘一,在笑着。
仅仅是这一点认知,便令继国岩胜感觉到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些年来,一直紧绷在他心底的那条线终于断了。
名为现实的剑刃终于下坠而来,打破了眼前虚假的安定生活。
在视野所及之处,棕黑的卷发在发尾呈现出赤红,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笑容、绽放在继国缘一的脸庞。
角度也好、感觉也罢,那无数次、曾在梦里浮现过的笑容,就与他离开继国家时如出一辙的笑容。
这么多年的时光,就好像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改变。
只有继国岩胜清楚,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他们二人的差距。
从小到大,继国缘一一直胜出他许多,他们中间就仿佛隔着一道无可逾越的鸿沟,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强者的顶点,缘一却已飞向了更高处……
他就仿佛在无尽的泥沼中跋涉,精疲力尽苟延残喘,太阳的阴影却始终笼罩于头顶,永远高高在上。
才能,感情。
从幼时到长大,挥刀百万次,也只如耄耋龟步;在秋天藏起了那只绘马,在下一个不知名的季节,缘一与澪还是相遇了。
他们就像相互吸引、彼此温暖的恒星,武家的次子,神官家的次女,相同的境遇,相同的选择。
在少年时候,他们就曾作出过相似的决定,为了成全某些人的选择,而背上行囊离开家。
他们才是绘本中的主人公。
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只是为了如今的再会。
继国岩胜只能眼睁睁看着,双足如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隐瞒之事逐渐清晰,独自吞咽下往昔的苦果。
——被选中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而是缘一的事实。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痛苦与想要呕吐的欲望,仿佛风暴般再度席卷全身。
——
后半夜,放生家派出的人闻讯赶到了附近。
一切事务,皆在茧的传讯中,有条不紊地达成。
——死在道上的继国家的武士们,将会被接回到计都城安葬;他们一行人则跟在缘一身后进城,准备前往放生家落脚。
得知今夜的惨况,进城的路上,气氛便格外沉寂。
放生澪知晓恶鬼的厉害,却未曾想到结局竟然如此惨烈,继国家的部下尽数死在恶鬼手中,如果不是缘一及时赶到,也许就连岩胜都……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中就止不住地后怕,心脏都要冻结了。
在黑发青年身上,她花费了那么多时间,要是岩胜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再提收留珠世夫人的话了。
只能够先让她们跟到伊贺山城里安顿下来,之后再找机会同岩胜讲。
好在珠世夫人十分通情达理,拉着月见殿下走在队伍旁侧。
两个人的存在感很奇妙地变低了,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出他们的存在。
等遥遥望见放生族的灯火时,队伍中每个人都可谓身心俱疲。
缘一跟他在鬼杀队的剑士同事一起,进到宅邸里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了。
放生澪跟他许久未见,心里还一直思索着,要不要说些感谢的话语,顺便叙叙旧什么的,见到他离开,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松了口气。
有仆从出来、指引他们入内,族内中庭中的石灯笼全点了起来,放生夫妇与放生茧都等在其中。
鎹鸦送来的继国家队伍遇袭的情报,可把他们吓得够呛,见到他们平安无事回来,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茧拉着她好一阵打量,面色仍旧仓皇不已,自责地喃喃着。
“真奇怪……这附近的鬼按道理来说,早已被肃清过一遍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