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的神情不慌不忙。
他虽然是四肢被缚受制于人的状态,但身上却没有一丝急切,甚至唇角露出一点笑意。
花朵的摇晃愈加剧烈,扑簌簌如同雨打芭蕉,柔软的花瓣一层层向中央聚拢,接触到皮肤时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肌肤相贴,亲昵而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古怪。
陈河的心口处猛然生出一股暖流,有什么不可见的精神波动通过相连的血脉侵入他的脑海,耳朵里一时竟然能够听懂这朵花的絮语。
“扑簌簌、扑簌簌……”它在寂静的夜晚、幽深的森林深处,在如水般冰凉的月光中,拥抱住陈河,丝绸般的花瓣紧贴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道:“不要走,我……不许你走。”
陈河深呼吸了一下,胸腔中充满了花朵散发的清香甜美气息,他心跳加速,血液发烫,红色不受控制地晕上脸颊。
“……”
但陈河很快就从一时的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并且察觉到如今这幅状态一定是眼前这朵花做了什么手脚。
“呵。”他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藏在军靴上的一处小机括,锋利的刀片弹出来,瞬间割断了绑住自己的嫩黄花蕊。
手脚获得自由,陈河从腰间取出三棱军.刺,黑色的凶.器在手中转了个花,摆出威胁的姿态。
浑然不觉得威胁一朵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蹲下身,将军.刺对准花心,在雄蕊旁边比划。
“不让我走?你谁啊你?我认识你么?”
“……”
花蕊扑簌簌地摇晃了几下,飞出数点萤火虫般璀璨的花粉,沾在陈河的脸上、袖口。
像是个示弱的姿态。
陈河:“少和我玩这套,说,你究竟是谁?不说我就用这把刀捅穿你!然后去兽人族找成千上万个毛茸茸。”
“……”
花朵着急了,攀上陈河的脚踝,还打了个蝴蝶结。
花瓣与花瓣摩擦,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落在陈河耳中,它在说:“疼。”
新雪一般皎洁的瓣尖上,应景地淌下一颗晶莹的露水,恰好落到陈河脸颊,如同刚才被伤得狠了,嘤嘤哭泣。
陈河:“…………”
一路上百般试探,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不断骚扰自己的这些魔植和某个从小养大的兔崽子脱不开干系。
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撩拨,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这是某位品质高洁、德高望重、深受全大陆爱慕的第一法师当年的拿手好戏,连语气作态都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这段时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如今会附身在魔域森林的植物身上。
陈河手中旋转的三棱军.刺突然停住,随后,猛然向下一插。花朵被他身上的杀气惊得抖动了一下。然而,即使是花心即将被捅穿的时刻,它依然表现得温顺无比,没有向陈河露出魔物应有的獠牙和毒液,更不必说用魔气伤害他。
陈河冷笑了一下,手中的三棱军.刺险险停在花萼上方一厘米处,他说了三个字。
“……”
见陈河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花朵似乎僵了一下,然后尽力收拢花瓣,在陈河身上犹如小动物一样磨磨蹭蹭。
伴随着这些轻柔碰触,它心中的想法不断传递给陈河。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喜欢你。”
“害怕,疼。”
“摸摸我,抱抱我。”
“想要你……”
也许是受了附身物的影响,这些直接回响在脑海中的意识轻飘飘、娇怯怯的,开始还有几分正形,很快就软糯下来,撒娇一样,浸透了花蕊里的蜜汁。
陈河:“……”
他轻咳一声,严肃表情,心想自己难道是那种会被几句撒娇所征服的人吗?
……是的。
·
留在兽人族内的“吃出太阳系”成员担心了一宿。
兽人族的灯火彻夜未熄,在哈士奇的指挥下兽人们打着火把,分成十几队在魔域森林的外围搜索,火光明灭在黑暗的丛林内,惊飞了许多只夜行动物。
一只白兔躲在草丛深处,偷偷看全了他们搜索的路线,耳朵尖飘出一丝漆黑如墨的魔气,将消息传向森林深处。
然后它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雪白的皮毛,一扭头跑向另一个方向。
该完成那位大人吩咐的其他任务了。
陈河在天光破晓之后毫发无伤地走回了兽人族,他一靠近,就见昨天还拼命阻拦自己的两名守卫一跃而起,目光中带着惊讶、难以置信、或许还有一丝喜悦。
他们道:“你你你、你回来了!”
“是。”
陈河刚点下头,只见一名守卫又一次吹响了挂在胸前的骨哨。
霎时间,豕突狼奔,烟尘滚滚。
陈河:“……”
他后脑勺一麻,就见数百名兽人从部落内跑出,团团将自己围住,与昨日不同的是,这些绿色、黄色、红色的兽瞳内此刻充满了敬畏,还有丝说不上来的情绪。
“贵客,你没死啊!”一只豪猪张开大嘴道。
话没说完,就被其他兽人大爪子扇到后面:“说什么呢?”
“吃出太阳系”的七个人因为跑得慢,落在众兽人身后,慢了一些才气喘吁吁地赶到。
第一个跑来的是杜泽,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陈导,见他完好无损,顿时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