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一段日子沈魏风之后回忆过,感觉那时就像电影在快进,很快,但几乎无声,既是真切的又是触摸不到的,匆匆来,匆匆去,没有感情,没有牵绊,缺少纠结,是真正的工作状态,是事业即将迎来辉煌的前兆。
他当时已顾不得什么,全付的精神都在“偏洞墓室”的工作推进上。
而“偏洞室墓”只不过是红井东文化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在等待着他带人继续寻找下去,把这个人类史分期真正写进中华文明的史书中,向世人昭示,在全世界面前证明,我们的文明还可以再往前推进一千年。
所以,像这样的事业上的成就对一个男人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不是谁入了考古这一行都有这么一天的。
他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这许多年等的就是这高光的一刻,为此他付出了太久的学习和积累,他太专注,太投入,整个生活模式开始进入连轴转的状态,每天夜里的睡眠都不小时,白天在探方,晚上开完会就在宿舍给书稿进行添补内容、加图以及必须的连篇累牍的解释与说明的文字功课。
送检的焦骨标本在完整地收集了一整套后,由蒋宇开车到县里用EMS寄出回所里,再由所里找相关部门进行化验,出来的结果在一周后先用电话简单传回队里,纸质报告是在数天后寄回到离雨镇的。
拿到纸质报告的当天晚上就开了一个分析会,苏筱晚也来了,老吴、宋轶和队里的几个老技师都在。
整份报告蒋宇请所里复印了三份一起寄来,会一开始就发下去了,大家都在互相传阅。
苏筱晚这段时间在库房和工地两头跑,宋轶在现场忙于带人发掘,腾不出手来做图,而且现在现场情况比之前复杂了几倍,对绘图的要求已经超过了宋轶能力的上限,苏筱晚便在上午进场工作,下午在库房继续做分类整理和修复。
报告苏筱晚也拿到了一份,她缓慢地翻看着,在有点嘈杂的办公室里心无旁骛地看了一遍,然后就放下了,表情很是淡漠。
就在这时老吴也看完了,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遗骨被熏烤的墓葬有三座,一为年龄超过60岁的女性,一为50-55岁的男性,另一个是30-35岁的女性,这个怎么做结论?男女都有嘛。”老吴最近被出土工作忙到头昏,多少带了点不耐。
苏筱晚勉强笑了笑,平和道:“原来我们还以为焦骨是整片墓葬群的基本特征,现在范围缩小到只有三座,这就是结论。而且,您仔细看看报告上说的,这三座墓的主人的遗骨熏烤程度,位置都不同,应该会有很不一样的发现。”
“对,我同意苏副队长的看法。”沈魏风示意大家先不要议论,安静下来,他才继续分析:“这位超过六十岁的女性的遗骨熏烤程度最深,接近黑色,而另外两座按年龄大小,依次变浅,这是一,二来,年龄最大的这位女性的熏烤遗骨是全身的,而且其他都只有部分,最年轻的这位女性只有焚烧过下颌骨。”
“那我们就能籍此给出确定的结论了吗?这能证明这就一定是红井东文化遗址的一部分?差得太多了吧。”老吴重新戴上眼镜,并不接受这个分析结果。
“老吴说得不错,孤证自然不行的,总要有完整的证据链才好说嘴。”宋轶在一旁表达了自己比较客观的看法,其实他的内心也是焦灼的,真是一个遗址要牵绊多少人事业的起起落落。
“那就请苏副队长说说她那边的工作情况吧。”沈魏风今天一丝不乱,内心沉稳,多日以来的高强度工作并没有消耗掉他的大半精力,他鼓励地看向苏筱晚,等着她说出自己的工作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