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里是大西北,但山体内部长时间封闭后还是有些潮湿,甚至空气里弥漫了些淡淡的霉味儿,再裹挟上一股这里山上特有的浆果果实腐烂的味道,多少有点呛人和刺鼻。
沈魏风喊了一声后感到嗓子里不舒服,咳嗽了起来。
那股光就照了过来,在他面前显出一条狭长的路,路的尽头是表情素净的苏筱晚。
“回来也不说一声,找了你半天。”沈魏风借着手电筒的光走过来,脸上挂着一点笑意,并不真的责怪她。
“我的事儿都办完了,就回来了,本来想躺一会儿,可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过来看看,看看这儿变成什么样了。”说着苏筱晚把手电筒递给了沈魏风,一双手抄进口袋里取暖。
“还是去年停工时的样子,你看,这也不知道是谁的工具,落这儿一年没收走。”沈魏风手电往地上一照,果然石壁下随意放着一套发掘工具,旁边还有一副棉线手套。
“一年,感觉像是过了半辈子似的。”苏筱晚感叹了一声。
“是啊,这一年真的挺漫长,但好在这些就要结束了,希望我们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也不枉你我,甚至大家这许久以来经历的困苦。”
“我记得那时孟岩每天就坐在石壁前一点点做拓印,他那个手特别巧,比我的手都灵活,那么薄的绵纸,他轻轻一拿就可以揭起来一张。我那时发现,他竟然不戴眼镜,很是惊奇。后来,我就在他身边看他工作,跟他学习,特别是我想不出开棺的法子的时候最愿意跟他啰嗦啰嗦,他也不生气,不嫌烦,总是安静地听着,更不会发火,有时候还会笑笑,简单地跟个孩子似的,我觉得他大概是那个时候唯一不会嫌弃我的人了。”
“你是在怪我那时候总跟你生气?”
苏筱晚惊觉自己说得太忘情了,转过头来看着沈魏风道:“你没有嫌弃过我,我知道,你那时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吧。”
沈魏风没有马上接话,他伸出手轻轻揽住苏筱晚那瘦削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我是1985年读的大学,小时候是因为我父亲工作调动才从南方来到A市,我在北方的生活是慢慢才适应的,一开始并不顺利,直到上了大学,才觉得人生的局面总算打开了,有了新的希望。当然,和我父亲那一辈人相比,我没吃过多少苦,更没有挨过饿,就是正常地读书,正常地生活,直到毕业的那年冬天,我的一个挚友带着愤愤不平突然不告而别出国走了,对我的打击特别大。那年是多事之秋,毕业、混乱、背叛还有颠沛流离把我折腾地不成样子,我一度离开了A市,而我父亲那时早已和我母亲离婚,他每天为了工作自顾且不暇,根本匀不出时间和精力来过问我的事情。我一个人在异地度过了很久才慢慢走出这年的阴影,我后来反思,觉得自己太沉溺于个人的爱恨情仇,即便当年我的理想和抱负很大,那也是脱离了实际的空想。所以后来我痛定思痛,放弃了去读哲学的想法,转而开始学习考古,这门可以落实的,让我不再沉迷于自我的一个专业……”
两人说着走着,慢慢来到岩洞外面,迎着明亮但却没什么热度的太阳下了山坡,往那片就在附近也曾经熟悉的树林里走去。
苏筱晚轻轻靠在沈魏风身边,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的热度,听着他的往事,他的思想,还有他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