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咸宜公主胜利大逃亡,离开皇宫的时候,寿王李瑁和他的舅舅武信一起来到了上阳宫芬芳殿内,拜见武惠妃。
武惠妃已经多日不曾见到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当下满心欢喜,不知如何疼爱才好。
寿王李瑁刚刚施礼参见罢了,武惠妃就连忙将他唤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伸出手来将来抱在怀里,乐呵呵的笑道:“数日不见,我儿似乎又长得更加英俊、更加壮实了!”
寿王李瑁感觉有点尴尬,脸都红了,连忙说道:“母亲,孩儿即将弱冠之龄,已是成年男子。母亲能不能,不要再这样把我抱进怀里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说?”武惠妃略带嗔怪的笑道,“就是八十高龄了,那也仍是为娘的儿子。为娘非但要抱你,若不听话,还要打你屁股呢!”
坐在下首的武信,立刻笑了。
寿王李瑁更加尴尬了,连忙苦笑道:“阿娘,我错了,你就放过我吧!”
“好好好!”武惠妃笑道,“你也是堂堂的亲王了,为娘是该对你多加尊重——那你就坐到,你阿舅的对面去吧!”
寿王李瑁站起身来,面带笑容的叉手施了一礼,“多谢娘娘赐座。”
武惠妃笑吟吟的看着他儿子,走到武信的对面坐下,按捺不住满心的喜悦之情,脱口赞道:“一转眼,瑁儿当真是长成一位翩翩美郎君了。”
武信连忙接过话来,说道:“寿王殿下玉树临风雄姿伟仪,颇有圣人当年的风采啊!”
这话一说出来,席间的气氛顿时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便是言者有意,听者也有意——这不就是在暗示,寿王李瑁有接班称帝的潜质吗?
武惠妃面带微笑的没有多言,寿王李瑁倒是正色说了一句,“阿舅,皇城之内,还请慎言。”
武信呵呵直笑,连忙对寿王李瑁叉手施了一礼,“殿下提醒得是,臣下一定多加注意。”
“阿舅言重了。”寿王李瑁连忙给他舅舅回了礼。
武惠妃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面带微笑的问道:“瑁儿,我听使者说,是在码头找到你的。你今天驾乘新舟前去游江吗?”
“回母亲,正是。”寿王李瑁说道,“今日,孩儿与咸宜小妹一同约请了几位友人,先去了重阳阁饮茶,然后驾乘新舟,于洛水之上漂流饮宴。”
“重阳阁?”武惠妃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莫非就是高力士与宫外的赫连昊阳等人,新开的那一家卖茶的店铺?”
寿王李瑁点了点头,“正是。”
武惠妃沉思了片刻,说道:“瑁儿,重阳阁是干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吧?”
寿王李瑁点了点头,“孩儿略知一二。”
武惠妃说道:“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频频去往重阳阁呢?”
“这……”寿王李瑁有点不解,喃喃的道:“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
“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武惠妃摆了一下手,示意旁边的宦官宫女等人都退了下去。
四下里没有了闲杂之人,武惠妃才说道:“重阳阁受高力士委派,专管江湖之事。那些行走江湖的匪盗与剑侠,个个性情彪悍,shā • rén如麻,寻的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孩儿,略有所闻。”寿王李瑁睁大了眼睛认真的听着,显然是被勾起了莫大的好奇之心。
武惠妃继续说道:“你想一想,既然那些江湖人物,一个个的全都如此棘手难缠。重阳阁,却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他们,凭的是什么?”
寿王李瑁“咝”的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莫非,重阳阁的人比他们,还要更加的凶狠,更加的难缠?”
武惠妃淡然一笑,说道:“这是最起码的。”
“不会吧……”寿王李瑁有点惊讶,喃喃道:“我见到重阳阁里,除了那些打杂跑腿的仆婢,就只剩几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如花似玉?娇滴滴?”武惠妃顿时笑了,说道:“瑁儿啊瑁儿,你还真是有点少不经事,很容易就被女子美丽柔弱的外表,所欺骗啊!”
寿王李瑁愣了一愣,说道:“母亲这话,是何意思?”
武惠妃面带笑容的说道:“重阳阁有十二位茶花娘,她们都是关中第一大侠赫连昊阳的弟子。她们个个身怀绝技shā • rén如麻,在江湖之上威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
“不会吧?”寿王李瑁惊讶道,“昨天还有两位茶花娘,来给孩儿煮茶伺候。除了神情有点冷漠,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说到这里,寿王李瑁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他抬起自己那一只,带着烫伤伤疤的手,想起了其中一位茶花娘,赤手拿起一杯滚烫茶水,云淡风清,丝毫没有受伤的情景。
“你的手怎么了?”武惠妃突然问道。
“没事。”寿王李瑁连忙将手收回了宽大的袖笼里,笑着说道:“母亲,重阳阁的人与我是朋友,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朋友?”武惠妃皱了皱眉,说道:“赫连昊阳已经离开了长安。你和谁,做的朋友?”
寿王李瑁暗暗的深呼吸了一口,平静的说道:“萧珪。”
武惠妃顿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来,“你和萧珪,做了朋友?”
寿王李瑁连忙起身离席,来到武惠妃的面前双膝跪下,叉手拜道:“母亲息怒,且听孩儿,慢慢道来。”
武惠妃凝视着他的儿子,尽量平静的说道:“我不生气。你起来,慢慢的说。”
“谢母亲。”寿王李瑁站起了身来,仍是叉手拜着,说道:“其实最初,孩儿也对萧珪颇有成见。但是相处几次之后,孩儿发现,他似乎与我预料之中的,不大一样。”
武惠妃说道:“你预料中的,他是怎样?见面之后,又发现他是怎样呢?”
寿王李瑁说道:“孩儿道听途说、预想中的萧珪,大约是一个心术不正、轻浮浪荡、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小人。”
武惠妃不动声色,淡淡道:“说下去。”
寿王李瑁说道:“但是见面相处之后,孩儿发现萧珪风度儒雅器宇不凡,更兼多才多艺,虚怀若谷。就算他不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谦谦君子,至少是一个可交之人。”
“可交之人?”武惠妃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说道:“瑁儿,你连那些茶花娘的真实面目都辨认不出,又何来本事,看穿萧珪的城府与底细呢?”
寿王李瑁微微一怔,有些无语以对。
武信在一旁插了一言,说道:“殿下,娘娘说得有道理啊!那些茶花娘个个手狠手辣shā • rén如麻,就连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大侠与枭雄,都谈之色变。萧珪现在,可是她们的首领。若无特殊过人之处,他拿什么来管住手下的这些女魔头?”
“女魔头?”寿王李瑁看着他舅舅,皱了皱眉,说道:“阿舅这话,有些过份了吧?”
“一点都不过份。”武惠妃说道,“那些女子第一天来洛阳,就把天牢都给劫了。上百名手执利弩的不良人面对她们,竟无一丝还手之力。这不是女魔头,又是什么?”
寿王李瑁愕然一惊,说道:“母亲说的,莫非就是上次清渠码头一案中,发生的劫囚之事?”
武信连忙清咳了一声提醒武惠妃,叫她不要跟寿王说起太多,有关清渠码头一案的事情。毕竟那件案子的背后,是牵扯到了武惠妃本人。
武惠妃也醒悟了过来,说道:“个中详情,关乎某些你不该知道的朝廷机密,所以你就不必打听太多了。那些茶花娘都是shā • rén不眨眼的女魔头。而萧珪,就是统领那一群女魔头的魔王——你只须记住这些,便就足够了!”
寿王李瑁深呼吸了一口,神情严峻的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武惠妃舒缓了语气,和颜悦色的说道:“瑁儿,无论如何,为娘总不会害你。你应该相信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