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离开内殿往外走,刚刚出门还没几步,刚好遇到武惠妃从外面回来。
萧珪侧立于道旁叉手而拜,给武惠妃让路。
武惠妃在他面前停住了,问道:“为何急着要走?”
萧珪笑了笑,说道:“圣人与娘娘的二人世界,臣岂敢逗留多作打扰?”
“二人世界?”武惠妃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声问道:“陛下可有问你什么?”
萧珪不禁有点好笑,这夫妻俩可真有意思,都喜欢私下打听对方的事情。他们应该都属于那一类权欲极强的人,喜欢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
“回娘娘的话。”萧珪小声的答道,“陛下问臣,是否因为昨夜杨府之事憎恨寿王殿下。臣回答说没有,臣还说这根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陛下亲自问起。随后,臣就被陛下骂了一顿……”
武惠妃皱了皱眉,“陛下为何骂你?”
萧珪苦笑了一声,讪讪的答道:“陛下以为,臣说他多管闲事……”
武惠妃呵呵的笑了两声,“没事了,你走吧!”
“臣告退。”萧珪拜了一礼,转身走去。
“回来!”武惠妃突然又喊了一声。
萧珪皱了皱眉,有完没完!
没办法,他只好又走了回去,叉手拜道:“娘娘还有何吩咐?”
“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武惠妃说着,伸手探入自己的袖笼,从中拿出一枚红线串着的玉佩,将他放入萧珪的手中,“初次见面,本宫须得送你一份见面礼。”
“娘娘,这……”萧珪捧着玉佩,有点错愕。
“本宫知道,元宝商会的大东家,不会缺少这种东西。”武惠妃淡然道,“但这个玉佩上的平安结,是本宫利用闲暇时间亲手编织,并在护国天王寺有请高僧开过光的。希望它能,佑你平安。”
萧珪有点尴尬的笑了一笑,“娘娘,臣是一名在籍的道士。这佛法开光的东西,似乎……”
武惠妃说道:“我大唐兼容并包,儒释道三教归一。你身为当世神仙张果老的嫡传弟子,更应格局高远胸怀宽广,又何必拘泥于这一点,老旧的门户之见?”
萧珪有点无奈的笑了笑,点点头,“娘娘所言极是。”
武惠妃面带微笑的说道:“寿王与咸宜,也各有一份这样的平安玉符。本宫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萧珪只手伸手握住了那一块平安平符,施礼下拜,“臣,多谢惠妃娘娘!”
武惠妃点头微笑,转身走了。
萧珪暗吁了一口气,心想不得不承认,武惠妃确实很擅长笼络人心。这一块小小的玉符,比今天那一箱珠宝和上次袁思艺送到重阳阁的那一亿多钱,更具威力。若非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唐良民,恐怕早就感激涕零的跪伏在她的石榴裙下,大声高喊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了。
——但是,谁叫我是一个两世为人,见多了这种权谋手段的老油条呢?
萧珪把那枚平安玉玉符放进了内襟的袋子,拍了拍胸口,好东西,先留着。说不定哪天,还能派上一点用场!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侍立于此的一群宦官宫女,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萧珪。
萧珪扫视了他们一圈,笑吟吟的走到那名和他打赌的宦官面前。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宦官面露惧色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打死我,也不跟你赌了!”
萧珪笑道:“我打赌,你肯定还会跟我赌!”
“我不信!”那宦官说道。
“不信?”萧珪说道:“赌什么?”
“赌……”宦官愣了一愣,连忙又摇头,“打死我也不跟你赌了!”
萧珪呵呵直笑,指着他说道:“哎呀,片刻未见,公公长智慧了!”
那些宫女宦官全被逗笑了。
“笑什么?笑什么!”袁思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袁思艺从殿外走了进来,这些宫女宦官们就像是老鼠碰到了猫,一个个吓得不行。
萧珪转身朝袁思艺走去,叉手施了一礼,笑道:“袁公公莫要责怪他们,是我故意逗他们发笑的。”
袁思艺笑呵呵的说道:“萧先生真是好雅兴,竟还有心情逗这些下人玩。”
“师尊时常教导我说,要相信缘份。”萧珪笑道,“我能遇到他们,还能与他们说笑一番,这便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袁思艺好奇的眨巴着眼睛,“那袁某与萧先生,也是有缘了?”
“当然。”
萧珪微然一笑,将自己的钱袋解了下来,从里面倒出一把波斯金币,给在场的宫女宦官每人发了一枚,剩下大约还有十多枚连着钱袋一并塞进了袁思艺手里。
他说道:“除了几个臭钱,萧某别无所长。天寒地冻,请你们饮酒。”
袁思艺喜出望外又有点尴尬,“萧先生,这……这不好吧?”
“既已相遇,当结善缘。”萧珪微笑道,“袁公公,收下吧,叫他们也都收下。”
袁思艺满面喜色,忙道:“还不都来拜谢萧先生?不不,我等理应尊称萧先生为,灵观真人!”
宫女宦官们都吃了一惊,“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果老高足,灵观真人!”
“拜谢灵观真人!”袁思艺带着这些宫女宦官们,全都一同施礼下拜。
萧珪呵呵直笑,心想刚刚武惠妃才给我上了一课,我得趁热打铁现学现卖,就拿你们来练习一下,笼络人心的手段!
稍后袁思艺下令安排马车,送萧珪回府。那一名与萧珪对赌的宦官,十分积极的主动揽下了这一份差事,驾着车儿就把萧珪送出了皇宫。
一路上,萧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这名宦官聊着闲天,得知他叫魏方,是南方潭州人,自幼净身入宫,现今已在宫里混了快有二十年。
萧珪耐心又温和的与他聊着这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琐事,还邀请他有空去往重阳阁饮茶。魏方受宠若惊,对萧珪更加的尊敬与客气。
到家以后,萧珪把魏方请进客厅,给他上了两盏热酒还请他烤了一阵火,直到他急于回宫交令,萧珪才叫严文胜客客气气的,将他送走。
严文胜回到萧珪身边,说道:“先生为何要对一个阉货,那般客气与礼遇?”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萧珪说道,“我要广积善缘,尽可能的多交朋友,少竖仇敌。”
严文胜笑了笑,“像魏方那样的阉货,能有什么用处?”
萧珪面带微笑的说道:“很多时候,越是不起眼的小角色,越能发挥出重大的作用。比如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如果不是小人物常何给太宗文皇帝打开了那一道门,谁知大唐今日,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