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间,屈长生一直闭关养伤,没有再出现。
牟三姑倒是如约每半个月前来一次,把江柳儿带到炼器室,传授破阵之术。
屈志竟则按照父亲的吩咐,督促方布衣继续修炼《九鼎诀》,说这是天一炼器术的基础。炼器术中所有塑形、冶炼、火候、布阵的法门,都是从《九鼎诀》中变化而来,是其总的源头。
方布衣对《九鼎诀》的行功之法,早就熟稔于心,不需屈志竟如何指导,只要他不断提供灵石,便可自行练功。
屈志竟平时忙着炼器,以便向官家交差。每隔七八天才能抽出一小会儿的时间,过来检查方布衣的进境。
屈志竟每次都心不在焉,匆匆向方布衣看上一眼,见他灵力比之前更精纯,可以称得上是进步神速,就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心痛地留下一大堆高阶灵石,忧心忡忡地离去。
自从屈长生闭关以来,为官家炼器的任务就落在了屈志竟的头上,他为了交差,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颇感吃力,方布衣不需要他多操心,那是再好不过了。
终于,三个月过去了,屈长生元气完全恢复,心急火燎地出了关。
他身体已无大恙,只是周身的皮肤烧伤严重,还需要慢慢以灵丹妙药滋养修复,没有个十来年,是恢复不了旧观的了。
他心念方布衣修炼的进境,一出关便叫屈志竟领着,前来石室检查方布衣的情况。心想当下最重要之事,莫过于让方布衣学会最精妙的炼器之术,以便保住他的小命。
“什么?才三个月,你就已经将《九鼎诀》练到了十三层?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屈长生将手指搭在方布衣的手腕之上,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什么,十三层?这也太扯了吧?”屈志竟也大叫出声,要知道屈志竟修炼《九鼎诀》二十多年,也不过练至第五层而已。便是如此,也已算得上天赋异禀了。
不过屈志竟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心想方布衣这小子本来就很邪门,在他身上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都不足为怪。
他可不像屈长生那样,痴迷于炼器一道而无可自拔,对方布衣绝顶的天赋,也不太在意。
方布衣道:“干嘛大惊小怪的,这十三层很难练到么?我怎么感觉每天吃吃饭,睡睡觉,自然而然就”
屈长生情绪一激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要知道,他自己将《九鼎诀》修炼到十三层,足足花了四十多年的时间,这还是因为他天赋异禀,修炼完全没有瓶颈的情况下,才达到的。
他年轻时自诩炼器天赋举世无双,无论什么高深莫测的炼器之术,到了他手上,一时半会便已弄懂其原理,最多经过两三年的实践,就能炉火纯青。所以他投入天一门炼器师一脉,才会如此顺利。否则炼器师与破阵师势如水火,他又是天下第一破阵师牟道通的首徒,怎能容他加入?
加入炼器师一脉之后,他以极高的天赋,学什么都如鱼得水,只用了二十年时间,就已经青出于蓝,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炼器师。四十多年后,将《九鼎诀》修炼到十三层,于炼器一道更臻玄妙化境,几乎已经不是人间之术。否则即使有江柳儿和方布衣的帮助,那血光拂尘又怎能炼制出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炼器术中的天之骄子,万万想不到方布衣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九鼎诀》修炼到了至境,天赋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倍,简直有如云泥之别,震惊之余,又生了嫉妒、灰心、自伤、自怜等种种情绪。
屈长生望着方布衣,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上天给你的补偿么?你不能修炼攻击之术,所以上天在其他方面,给了你连神仙都要嫉妒的天赋?”
他钻入了牛角尖,当真是越想越气,呆立当场,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有那么一瞬,他竟然冒出了自杀的念头,心想上天何其不公,怎能给一个人神一般的天赋,岂不是让他人无路可走?
他心灰意冷,只觉人世间一切都索然无味,嘴里含糊不清地念道:“不公平……不公平……”。
方布衣疑惑地道:“什么不公平?你终于意识到,将小爷关在这儿极不公平了么?”他还以为屈长生见自己练功很用心,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屈志竟见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声喊道:“爹,你怎么了?”却见屈长生毫无反应,只是呆立当场,口中含糊不清,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好久,屈长生才从丧魂落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陡觉背心一片冰凉,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被方布衣这一惊,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屈长生叹了口气道:“哎,天意,天意!不过这样也好,五年之后的比试,你可操必胜,却是不用担心的了。”
他这时清醒过来,转而庆幸方布衣天赋之高,自己得了这样一个容器,再过数十年,整个神州大陆,必定是无人能敌了。
他打定了注意,日后一定要更加严密地将方布衣控制起来,绝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收束心神,重重地呼出胸中的一口浊气,向方布衣道:“很好,你今天稍事休息,从明天起,就正式地跟我学炼器之术。我教你炼器之术,只为了让师妹放你一马,所以你也不用拜师,我可不想做你的师父。”
方布衣道:“那再好不过了,我可不想让你做我师父。”
屈志竟道:“臭小子别的不行,就是嘴硬。你知道我爹爹是谁么?他可是天下第一炼器师,多少人想拜他为师,他还不答应呢。”
方布衣道:“哼,他是谁关我什么事?那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天下第一……这个,这个……”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的什么,只得道:“不管我是天下第一的什么,总之,多少人想收我为徒,我还不答应呢。”
屈志竟满脸鄙夷,心想跟这臭小子斗嘴有什么意义,当下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