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什么事情需要我和芊芊协助调查?”
警车里,方铭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表现的太坦然,连深知前因后果的警察都不由多朝他看了一眼。
“无可奉告。”
方铭的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随着汽车渐渐驶向警局,两边的街景变得越来越熟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下意识将手伸向衣兜,想要握住手机,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方铭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刚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名警察拿手铐铐上了。
这名警察此时正坐在车子后方,警惕地盯着方铭,见他手上有动作,眉头一皱,敲了敲栏杆:“老实点!”
方铭的心里更紧张——是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大阵仗?
难道……四年前那件事暴露了?
这样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两人被押进警察局,方铭与秦芊芊在半路上分开,被送进不同的审讯室接受审讯。
“有人向警察局报案,说你涉嫌以胁迫手段唆使他人盗窃公司机密。”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警察道。
原来只是白泽科技这件事。
方铭在听到警察严厉诘问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庆幸,身体放松了一些,甚至隐蔽地舒了口气。
他的这些微表情没有逃过对面警察的凝视,一五一十地全部落入他眼中。警察抬起头,和单面玻璃外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方铭,果然有问题。
……
太阳落下,然后又再次升起。
审讯室内没有日夜之分,头顶被一盏明亮的白炽灯照射着,一晚上没睡觉,方铭又困又饿。
他的手机被拿走,无法知道确切的时间,感觉自己已经在警察局内待了一个世纪。
靠门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警察,坐姿端正,目光始终紧盯着方铭。
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方铭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他问警察:“能给我点吃的吗?”
“不行。”年轻警察摇头,并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我已经喝了四杯水了。”皱起眉头,感受到膀胱的鼓涨,方铭退而求其次:“那能放我去去厕所吗?”
“也不行。”警察再次摇头。
“我尿急怎么办?”
“……”警察沉默片刻,拿起方铭喝水的纸杯,把里面的水倒掉,空杯子递给他。
方铭:“……”
他再不要脸当着人也做不出这种事,烦躁地抓了抓椅子扶手,问警察:“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这个……要请示领导。”
“什么时候去请示?”
“我们队长已经去了,很快。”
一夜没睡的困倦让方铭绷不住自己的伪装,他一敲桌子,骂了一声:“艹!”
……
与此同时,楚华市刑警支队,带走方铭的那名警察拿着一纸搜查令从局长的办公室走出来。
“搜查令已经下来了,让技术部门的人破解方铭的手机!”
“队长。”他刚走到关押方铭的审讯室附近,只见昨天派去看守方铭的警察从房间里走出来,神色有点奇怪。
“怎么了?”队长问。
“犯罪嫌疑人……他要求请律师。”
“那就让他请呗?”
“不是,”年轻警察扶了扶警帽,道:“他想让一个叫做白泽的人给自己请律师。”
“这个白泽……我刚刚调查了一下,就是秦泽宇,我们这个案子的受害者。”
“哈???”
办案警察们面面相觑,甚至怀疑里头的这个犯罪嫌疑人是不是有病。
·
方铭其实也是出于无奈。
他一时气愤,嚷出要请律师之后,看守他的年轻警察倒是很好说话。
“行吧,不过你现在还在拘留期间,没办法自己找律师,你给我个电话,委托他人帮忙好了。”
警察这么一说,方铭却陷入为难。
要是以往,他自然会找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帮忙,可是在名千科技的其他股东全都不声不响地被邵秋白收买之后,方铭自己是再也不敢信任这些人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再卖自己一回?
方铭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小市民,一辈子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听到警察局三个字先腿软,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一个堂叔方奇早在自己被解雇,方铭却没通过秦芊芊替自己说两句好话时就和他断绝了来往,剩下的同学、老师、朋友……方铭在心底扒拉了一圈,居然没有一个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他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帮助自己的只有和自己合谋盗窃公司机密的白泽。
他肯定也不想自己把两人之间的谈话透露给邵秋白,否则,就算邵秋白再大度,不追究他盗窃公司机密一事,在听到白泽完全不在乎做替身,只想尽快继承自己的财产后也必定会陷入勃然大怒。
毕竟,将心比心地带入一下,方铭觉得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男人能接受小情人爱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钱。没有!
在开口之前方铭还是有些忐忑的,他和办案警察确认:“他就叫白泽,是邵秋白的助理,长相……和秦泽宇很像,你知道恒星集团的总裁秦泽宇吗?”
“……知道。”
“对,这个白泽没有被你们抓进警察局吧?”
“没有。”
“艹!”方铭在心底骂了一句,他心想自己的隐藏措施做得那么好还能被发现,不是白泽出卖了自己,就是他在偷文件的时候不小心,被邵秋白察觉了端倪。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果然只是个替身,上不了台面!
“就是他,你们给他打电话吧。”方铭道。
“……”
按照方铭提供的联系方式联系过“白泽”后,办案警察神色复杂,瞥了一眼方铭的脑壳。
“电话接通了,你要和他说什么?”
陷入惊喜的方铭注意不到这点小动静,他加重语气道:“你告诉他,这件事情和我们两个都有关系,帮我也是帮他自己,让他尽快给我找一个律师,要好一点的,国内金牌事务所。”
“……这个恐怕不行。”警察尽职尽责地向方铭传达对面的话:“他说:‘不帮,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这位警察很有表演天赋,连白泽的语气都学得活灵活现。
看得……看得方铭心头火起。
这个白泽是傻的吗?
顾不得避嫌,手腕用力撑着桌子,方铭从审讯椅上站起来,他大声地对着电话道:“别忘了我们两个的通话记录!我这里都留有存档,拒绝了我你会后悔的!”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警察拿高了话筒,方铭可以清楚地听见对面传来白泽的回答:“我真是谢谢你保存的通话记录了。”
“这个习惯很好,在监狱里继续保持。”
“你……”
话音未落,对面已经“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像昨天一样,方铭的心中再次浮现起一种说不清楚的、非常不妙的感觉。
“镇定,别自己吓自己。”他刚坐回椅子上,就听见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刑警站在灯光对面,他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被点了一下,开始自动播放里面留着的通话记录,不过不是方铭和白泽的,也不是他和其他商业伙伴、竞争对手的,而是四年前一个晚上,方铭和秦芊芊的那段对话——
“不要怕……你钻到车下面,把这枚螺丝拧松。”
“再去厨房拿一点黄油……不要那么多,只要一点点就好,摸到刹车盘的位置,隐蔽一点……”
“秦泽宇出车祸的那件事当年闹得很大,”中年警察道:“这起事故是由交警队的同事处理的。之前由于驰野S系存在设计缺陷,我们一直以为发生交通事故的原因是齿轮松动、卡住了转向机导致车轴断裂,进而令车辆失速,并且以这个结论结案。但现在看来,设计原因是有的,但更大的原因却是有人作祟。”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虽然几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了法律制裁,但还好,终于是被我们抓到了。”
“这或许就应了一句话。”警察步步走近,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步伐仿佛敲打在方铭心上。
他伸手一指审讯室墙上的宣传语,方铭抬起头,在白炽灯惨白的光晕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清了墙上的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换句话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铭浑浑噩噩地扭过头,看到警察的身后还站着另一道身影。
目光对上那张在夜里出现过好几次的脸,方铭被吓得一机灵,他拼命后退,神色惊慌,用看到了厉鬼的口吻道:“秦泽宇?”
白泽穿了身当年挂在恒星官网上的深色西装,神色冷淡,冲方铭微微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