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里奥特与特拉丹就算不分隔大陆两端,都已是足够遥远的距离,原本众人的视野并不会扩展到北方,但奈何执政官大人非常关心特拉丹,而且特拉丹与红龙帝国毗邻日落湖,湖沿岸全是异种的王国,特拉丹一有动静,首先波及到就是他们。
瓦格里奥特的高阶异种还不少,虽说黑暗年代进度深化之后并未回族地,但关于种族的现况还是比较关注的——纯白教皇又实在是令异种都要恐惧的存在。
他一动,全大陆都得随之震颤。
如果纯白教皇真的想得到马亚拉大陆,那等待大陆的就并不止战争了,而是有可能的灭族——他憎厌异种,拒绝任何异种进入他的教国,也是众所皆知的严酷。
知情者对此挺紧张的,但一时之间也没能商量出什么对策,在交流了情报保持警惕之后,就再度重点放在如何割红龙帝国的肉上,一个是看得见的利益一个是未至的灾难,当然是前者更现实。
维拉尼亚一边处理领域内的要事,一边分神回答好奇宝宝茱莉娅小姐的问题。
“为什么所有人都怕纯白教皇?”茱莉娅小姐带着本能地疑惑,“他不是光明的象征吗?他不是秉承正义与荣光的践行者吗?”
这话真是稀奇,深谙萨尔菲尔德本性的维拉尼亚简直要笑出来了,但某种角度来说,纯白教皇在外的形象确实光鲜辉煌,他所行被人视为正义之事也确实正常。
维拉尼亚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觉得就算他要统治全大陆,也非野心的驱使?”
“也许有什么隐情呢?”茱莉娅没那么天真,但也不会上来就抱着最深的恶意,只是下意识凭借自己的认知来揣测对方,“黑暗年代笼罩马亚拉大陆,这个时候统治大陆并不是好事,反而得负担上所有种族所有生命的责任——在黑暗年代背负这样的责任,想想就很恐怖吧。他如果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反而值得敬佩啊。”
就像人皆不能想象光明神也是自私、卑劣的存在,萨尔菲尔德作为人间的真神、特拉丹教国的主宰、与光明如影随形的教皇,在大陆上得到的崇拜并不少,甚至在他漫长的统治期内,特拉丹的子民虔诚、安居、无忧无虑,这正是让世人欣羨之事。
除非深切认识到纯白教皇的统治意味着什么的那些存在,否则在常人看来,也会自然而然为他的行为开脱吧。
维拉尼亚却始终清醒,萨尔菲尔德掀起纷争的目的是她;她才是这些动作最大的缘由。
他是人格的毁灭者、自由的践踏者,圣光是毒药,而他的意志比毒药还毒。
他并不在乎全大陆的死活。
更甚者,他也许还可能借着全大陆来为自己塑造跨越黑暗年代的阶梯——这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首先,您得知道,没有人想要成为傀儡,”维拉尼亚笑道,“你是愿意自由地赴死,还是愿意失去自我意志,变成不能拥有个人思想、不能自主决定命运的傀儡?”
茱莉娅小姐打了个寒颤:“我都不愿意!”
“这就是人们想要挣扎的原因,”维拉尼亚说道,“天灾之下,尚有未知的活路;纯白教皇手下,生不如死。再者,舍弃一切选择追随于他,也未必不能抵达黑暗年代的彼端。”
“毕竟谁都不知道,黑暗的对面是否就是光明……没准是更深的黑暗呢。”
茱莉娅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话明明更恐怖好吧!”
她哀嚎:“总之,危机是越来越多,麻烦是越来越糟,先抱着所有人都是敌人的觉悟吧!”
她嚎完又忽然想道:“不过话说回来,维拉,你是不是打着联合异种们的主意?反对教皇统治的种族必然很多,要抗衡他也需要合作吧!”
想想灰精灵女士,想想血族伯爵——就算地狱恶魔,也不会想看到纯白教皇立于顶端。
自由是最万能的理由,如精灵这般的高傲之族绝不会忍受驱使,圣光对黑暗种来说,效果更可怕,即使是路菲格这样的高等恶魔,也不敢随意招惹。
不管纯白教皇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要大陆,本身就是与这个世道相悖的。
“那您觉得呢?”维拉尼亚笑着询问。
茱莉娅刚要开口,忽然警觉,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道:“不会……还有……我的事……吧?”
“瓦格里奥特的主人,风暴联盟的新主君,难道没有足够的地位参与这种议题?”维拉尼亚摆出理所应当的表情。
“不,不是——”茱莉娅被忽如其来的责任碾到脚,看上去又想嚎,但在银发的执政官那双蔷薇色的眼睛面前,又硬生生把抱怨给咽了下去,可怜巴巴道,“我有些……虚。”
“无需担心,”维拉尼亚笑得无比温柔,“我会给您底气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啊!
尊贵的领主阁下只能在心中哀嚎,她虽还不明白到底又是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也能想象那东西究竟有多麻烦。
茱莉娅拎着裙子一步三叹地走了,深觉自己来找维拉尼亚诉苦的时机不对。
恶魔路菲格的身形在桌子的另一边慢慢显现,翘着腿坐在上面,脸上还带着笑,显然他刚才根本没跟着其他同僚一道离开。
以往迪斯曼与自己的长官形影不离,他倒还不会这么摆明了冒犯,真跟血族伯爵打起来,他也能占着一时优势,毕竟恶魔永远独行,看同类倒霉还会幸灾乐祸的那种,而血族一碰就是一个氏族,惹不起,惹不起。
“长官,您若是真的想要把纯白教皇钉死在对立面上,还是得用些手段呀。”恶魔笑嘻嘻道,“大部分种族也只想着自己独存,不会管他者死活——除非刀子砍到自己身上,彻底失却生存空间。”
也就是说,不把对方塑造成为毁天灭地大魔王,很难将异种们拉到统一战线一同对抗他。
恶魔对人心实在看得太透,话说得比较赤裸,但道理是真真切切的:“纯白教皇的作风,对于违抗者,就是干脆利落的毁灭,对于顺从者,就是简单直白的压力,但真要达到天怒人怨、人人喊打的地步也很难。不想放任他至无法控制的地步,那么就必须在前期就下狠手——纯白教皇从来不屑于向世人解释自己的作为,这就是很好的入手点。”
维拉尼亚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要先问他:“怎么,地狱也遇上了麻烦?”
路菲格耸肩:“可不是么!大陆上负面能量太多了,由此造就的地狱魔怪大量繁殖,再加上深渊与地狱相交界之处在不断扩大,魔王陛下也已经无法再压制这些麻烦生物。再这样下去,陛下必定会开放地狱通道,将灾难转嫁回马亚拉大陆,所以我不但得提醒大陆做好准备,我还得帮着解决麻烦,毕竟失去了大陆这个唯一的猎食场,恶魔也很难生存。”
他半真半假地叹着气:“黑暗年代之下,没有正义与邪恶,只有生存和灭亡。我寻思着,得先让大陆联合军队练个手,再对付起地狱的灾难来,也会更熟练点。”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的语气搅和出了最可怕的情报。
只是维拉尼亚不惊讶罢了。
就算深渊怪物也给一起放出来了她也很难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