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是不可能放的,就算出现了命案,也是绝不可能放假的。
无所事事才会导致混乱,高压的密集的训练之下,反倒没有蠢蠢欲动想闹妖蛾子的杂音。
千叶能理解基地的想法,“彩虹计划”第一位,命案多半是私仇就不会影响到计划整体,那就更没理由停摆,该怎样就怎样——但是能理解不代表她在睡梦中接到消息,安排她下午值班时她会有好脸色。
很明显这是借她搞美人计,以转移学生的注意力。
方法没错,可以预计效果也会不错,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就好了。
极度缺眠让大脑的思维空间都变得稀薄异常,血肉中无法排解的暴躁流窜得到处都是,压迫着岌岌可危的理智,她在起床洗漱乃至于去往餐厅的路上,都耸拉着一张脸生人勿近。
千叶一边梦游般咀嚼食物,一边还回想自己不久前的梦境。
并不是说这梦境里就有清晰的画面,浑浑噩噩之中似乎充斥着极具负面性的情绪,但她所感觉到的并非是暴戾、凶残、冷酷、那种想要将身体都撕裂的可怖,而是孤独,孤立无援的落寞。
这种孤独感是如此透彻骨髓,乃至于她醒来后,即使身体是常态的疼痛与不适,也依然无法压过孤独感。
她无法断定这感觉来自她本身,还是说来自于“暴怒”,因此更加暴躁。
没精打采填饱肚子,放好餐盘起身准备去工作。
才刚迈出门就又收到讯息,一看来源是卡伦特审查官,马上点开,看完之后停顿了一下,调转脚步回宿舍。
打开杂物柜,挖出卫星电话开机,拨打电话。
“阿黛尔?”电话几乎是秒通,“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简直摸到她电话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千叶问:“队长还在南部洲吗?”
欧罗拉是个大型跨国公司没错,部门很多,业务繁杂,她严格意义是被划分到外勤部门的,但对公司所有外勤人员来说,公司的管理极为松散,而且起的最大的最用就是中介,无论是传递任务还是后勤服务,公司负责的工作都像是在干中介的活,彼此间的关系像合作更甚于隶属,所以这也就是她们在外的身份一般被称为“dú • lì雇佣兵”的缘故。
队长是给她指派工作并领导工作的首领,也是她最初在欧罗拉的引路人,带她入行的,比起亲近公司,她显然更亲近他。
“在,”对方回道,“南部洲的任务没那么快。”
千叶停顿了一下:“我这边要查一个人,帮我在公司内部问一问,有没有这个人的情报。走公司交易模块,不必打折,这边有人付代价。”
“有生意上门就最好啦!阿黛尔你在堪底士都能发展业务就太厉害了!”对方很开心,“把目标告诉我,等我好消息!”
千叶道:“现在能联系到队长吗?”
“不太清楚,我先帮你问问看,你知道,那边战火纷飞,什么都有可能啦——保持卫星电话畅通,如果没问题让他拨打你。”
“没问题。多谢了。”千叶道完谢之后挂掉电话。
她没在原地等,主要是要等这个回电需要多少时间确实说不好。
随手把卫星电话抄进口袋,完全不在乎口袋里鼓鼓囊囊地凸出一大块有多么突兀,在背心外面披了件外套就打算先去白楼看看。
堪底士的办事效率其实很不错,她好歹还睡了会儿,人家彻夜未眠工作到现在,确实也真像是调查出了重要情报,否则不会让她寻求欧罗拉的帮助——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验证,从另一个角度来验证他们的猜测是否正确——毕竟对于灰色地带来说,没有比公司更大的助益,更兼欧罗拉在南部洲展开的业务挺多,对于那些国家明里暗里的了解确实也挺多。
之前的凶案会议在中枢展开,估计是讨论出一定结果的原因,将军已经回到白楼,审查官跟将军在一起,在等待验证之前,他们应该有更麻烦的事处理。
千叶给审查官阁下发了信息请求进入权限,刚迈进白楼,那不带表情的脸忽然就沉下来,不爽之色溢于脸上。
——怎么哪都有你?
与她相反,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西蒙斯却是在瞬间露出了一个嚣张到极点的笑脸。
“呦,好巧,”这家伙跟鲨鱼一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阿黛尔~”
千叶老觉得他在念到她的名字时,有种在咀嚼什么的恐怖感。
“今天要不要跟我约会?”
无论他原先在做什么又或者打算做什么,撞上她之后,都变成了兴致盎然的轻佻。
千叶沉着脸往旁边走算绕开他,但这阴魂不散的贱人竟然往后倒走几步,堵住她的必经之路。
“我没空跟你玩。”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
“我也没空,”西蒙斯语气好像也挺可惜的,只是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摸摸下巴笑得极灿烂,“但是不跟你说几句话总觉得浪费了碰到你的机会。”
千叶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滚。”
西蒙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连精神都是肉眼可见地振奋起来:“你更加暴躁了啊。”
她一脚踹过去,对方也无意在白楼跟她打架——倒不是说不想打,而是最近可凑的热闹多,他也不想被关禁闭——遗憾地闪边上,看她大步流星往里走,没有一点要搭理他的意思。
回头看见正探脖子围观他俩的门卫们,毫不犹豫露出了一个露八齿的笑容,对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迅速缩头眼观鼻鼻观心。
千叶按电梯上楼,出来看到大厅里有几位正在谈论着什么,卡伦特审查官也在其中,她直接就凑过去了。
几人转头看到她,倒也没停下来,显然认为她旁听没关系,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继续。
千叶默默听了会儿,就知道西蒙斯到这来干什么了。
他负责马特罗的审讯,以及所有可能知情者的口供——与凶手有所接触的人——同寝者乃至同班者,甚至说过几句话的人都在被调查的范围内,只能说他果然手段了得,确实挖出不少情报。
现在堪底士一致认为这案件不是私仇,而是以国家层面的除逆行动。
整个“彩虹计划”中,A国唯一的参与就是送进了案件的凶手。
凶手与死者同样具备A国国籍,但有AB两国双国籍的死者是通过联盟维和部队筛选通过的审核,并非B国政府送来。
A国本来就是联盟的边缘国,实力极弱,虽说国内没什么战乱,政治也稳定,但目前执政的党派领袖是个狂热的宗教拥护者,连带着整个党派都向A国本土宗教靠拢,该教派的教义比较严苛,要说对叛徒的裁决从而产生这么一出跨国案件,是完全有可能的。
更重要的事,马特罗也是该教教徒,如果以宗教作为理由要求他协助,确实也是一个出发点——值得一提的是,西蒙斯从他口中挖出了行动的全过程,包括马特罗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权限,帮助凶手执行这个任务并掩护他逃跑,但对于他为什么要帮助,为什么以这种赔上自己整个职业生涯连带人格、尊严的方式,来完成这次案件,马特罗抵死不肯说——而且在西蒙斯审判过后,他就有了自杀倾向,虽说两次自杀均被阻止,但精神状态已经变得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