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飞针穿梭,破云掠空,梅承望含着这胸腔中一口气,竭尽全力奔逃。
千叶的感知完全扭曲,并非是同一时间涌入的信息太多,而是一切都为空茫与渺远充塞,她的精神能够接受这样长跨度的拉伸,但身体却不能,若不是有梅承望一叶袖袍护住她,她脆弱的躯体就会在这样近乎于割裂空间的疾速飞驰中直接肢解碎裂!
到脚下终于触及到实地时,头晕目眩的负面影响并没有那么容易褪去,一双眼睛噙满了生理性的泪珠,水雾雾剪瞳全然无所焦距。
将她的意识拉回来的,还是身边浓重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气。
空气中全是化不散的铁锈味,梅承望按着胸口半弯着腰正在剧烈地咳嗽,好像要把心肺都给呕出来。
那流溢着星光般逸彩斑斓色调的黑袍,染了血也无法显现,她只觉得他胸前的布料该是已经被血污浸润透彻,所以才呈现出这样郁密的暗沉色泽。
没有本命法宝“御真卷”控制他的伤势,伤情恶化得很严重,为了打破庙上灵帐的束缚他又爆了苟延残喘的“御真卷”,以至于之前被压制的伤以十倍百倍的方式反噬——千叶能窥到这个男人勉强撑起的皮囊之中,接近于油尽灯枯的内里,就像是一根蜡烛燃烧到极致,再灿烂的光芒之中也难掩即将熄灭的灰败——所以连她都感到惊讶,这个男人的心性气度究竟高到了何等潇洒不羁的境界,以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抬起头朝她看过来的时候,依然还能露出一抹笑。
“逃吧,”他用力压住胸口,勉强维持挺立的站姿,缓慢地说,“梅某人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那电光火石之间,究竟逃出了多远她并不知道,但看着他能暂歇下来松口气,便知他定用什么手段遮掩了自己的行踪,短时间内身后追兵不能赶至。
——千叶确实赌赢了。
她初入庙中,语言都还没通呢,就知道凭借庙中局势,那围猎的三方她都不能选择。
她承受不起任何一方的戏弄乃至于报复——反倒是作为猎物的这位叫她觉得很有意思。
短暂的接触叫她断定,这个男人绝非束手就擒之辈,他眼睛里始终燃着火,纵然被困瓮中,看似无路可逃,那不屈的脊梁依然铮铮朝天,无损半分气度;他还很聪明,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彼此关系,不着痕迹地为自己创造机会,并且还能把握瞬息万变的局势,直至将三方都拖入混战的泥沼!
只要一线契机,他必会不顾一切闯出重围!
千叶尝试递给他契机,果真换得了这一份意外之喜。
梅承望说:“沿着这条道走,应是锦丹城……沉住气,藏好。若梅某人有幸逃得这劫,必会回来,为你寻一个好归宿,若是在劫难逃……你如此聪慧,定也能寻找一个靠山。”
他越咳越厉害,到最后实在咽不下涌上喉腔的血,抬起手,吐在了袖袍之中。
血中很快燃起青焰,将自己有可能残留的任何痕迹都烧得一干二净。
千叶抱着琴仰头看着这个男人,久久不语。
“走吧。”对方叹了口气催促道,“莫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