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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06(1 / 3)

式微坐在小金头上,照例去海边记录海平面与潮水情况的时候,还在很远的地方就猛然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直觉着哪里不一样。

大概是种混杂着危险与恐怖的警觉感,刺激得他浑身的肌肉都情不自禁绷紧。

几乎是本能地让小金潜行隐蔽,切莫发出声响。

皱着眉继续按路前行。

越近越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压迫与张力,血腥味越来越浓,虚空中陌生凌乱的气团的与熟悉的蛇腥味凝合在一起,就好像聚拢不散的阴云一般笼罩在前方。

式微并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只觉得又刺激又紧张,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思绪都没法冒出来,什么想法都没有浮现。

他在僵硬了很久过后,悄悄拿出一只木哨,放在嘴巴里吹了一下——哨子并没有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气流传出的,仅仅是风拂过繁盛的枝叶一般的沙沙声。

他等了一会儿,直到耳边隐约响起了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微小又细碎如水流般的声音,确信蛊哨发挥作用,心里有了些底,这才抱着小金的脑袋鼓足勇气慢慢挪上前。

他小心翼翼拨开灌木丛的枝桠往海滩边望去。

画面进入视野的时候,有那么瞬间大脑是浑浑噩噩的,什么信息都没法被辨识——然后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终于抵达他的认知层面,仿佛山崩地裂、火山喷涌,思绪在脑中轰然爆开。

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画面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原本是一片海滩,沙子、碎石、岩块甚至是苔藓藻类比比皆是,因为是背阴面,处在一座高大的悬崖倒影中,又有海浪倾袭,比较潮湿。

但现在,岩滩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碎裂的木板、木柱、木块。

那些敦厚结实的木板与下面的岩块一起被碾作了碎片,也有大块大块的木板还留有原本的形状,比人还高大、还宽阔,细长的桅杆折断在地,犹如无力伸张的手,一根根刺向天空,被撕裂的帆布像是一片片巨大的乌云铺陈在地。

式微整个人都惊呆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连牙齿都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知觉好像放大了无数倍,连身体中那些微小的细胞被剧烈地倾轧时,发出的濒临破碎的可怕动静,都清晰可闻。

神经更是处在岌岌可危的被崩断的边缘。

海面上,靠近岩滩的水中,半沉没半漂浮着一架巨大的被从中折断的大船龙骨。

它身上架着座坍圮的楼屋,比他所能想象到的高楼大厦还要高还要大,纵使是塌成废墟依然有着一个曾华美精致的模样。

海浪不断冲刷着它,但搁浅的龙骨不为所动,它身上却有更多的木制品,甚至是瓷器、铁器,被一层层卷到岩滩上。

这一切已经能叫式微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轮廓。

该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啊!

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大船——而这样的大船会被摧毁成这番模样!

更重要的是,隐藏在那大船的残骸中,满地干涸的腥血与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残肢碎体径直映入眼帘,比恐怖与后怕更快窜入大脑、更用力抓住心房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与雀跃。

这是船!

有人来过!

这似乎是鏖战过后的惨烈画面。

能摧毁如此大的船,造成这般惨状的,遍观整个谷地,除了小金的老祖宗还会有什么?

“小金!”式微兴奋地窜起来,“快!快!我们快去看看!”

不会有危险的,蛇潮卷过的地方,不可能留下一个活口。

式微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像是过了电一般,刺激得他大脑都是晕乎乎的,他近距离观察那船整个人折成两半的龙骨,想象它原本的模样,简直被人工的造物能够显现出来的近乎奇迹般的样子给震慑住了。

他曾见过小金的长辈,盘踞在那里的样子庞大如一座小山,那也是他难以想象的生命之伟力——这船应当是被它的巨尾拦腰打断,所以才会毁得如此彻底。

娘亲与他曾经耗费很长的时间设计船只图纸,尝试制造小船,但是限于人力,至今仍不能造出一只结实到能在海域中航行比较久的船。

他近乎贪婪地凝望船骨中体现出来的每一个细节,观察着前所未闻的样式与构造,恨不得攀爬上去近距离观看,直至视线触及到一个完好的头颅,他才如梦初醒。

是人啊。

是陌生人!

与自己仿佛面貌、类似模样的人……

这一停顿便发现了更多的人体组织的碎片,只能称之为血肉模糊的碎片,因为它们仿佛被无数尖锐的利器割开,呈现出四分五裂的形态。

偶有四肢头颅具备的完好身体,却已经被压成了看不清模样的扁平。

式微感觉到一种无数不在的压抑感,仿佛虚空中有无数成形的气团沉甸甸地缀在那,有刀形剑形,有无规则的刃形,也有单纯是破裂的气,一片片,一丛丛,凌乱地横贯在各种地方。

他虽然未曾习武,只修炼了娘亲教予的心法,但正是因为惊影诀的特殊之处,叫他清晰感觉到了这些气团中的奥妙。

真气外放竟能持续如此之久?

外面的世界真奇妙。

而且貌似来得人挺多啊……

式微猛然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从联想中惊醒,连带着为“外人”这个名词所带来的影响,刺激地浑身都战栗起来。

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转瞬间,在他脑海中曾有的整个世界,好像忽然变了异。

眼前这艘船似乎变成了一只会吞噬人的巨兽,又或是一道沟通他与世界的桥梁……

仿佛踏上这艘船,一个孤岛就与整个世界有了联系。

但同时他的内心又涌现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慌。

正如娘亲曾经与他说过——他既然生在这个山谷中,长在这个山谷中,就被迫产生了浓重的孤岛心理,他对此地的依恋是无与伦比的,当必须离开这个地方时,也就像是离开了自己的安全感,必然会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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