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世家在卷土重来之前,内部经历了怎样血腥残酷的权利更迭。
虞子曜的横空出世绝对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最高杰作。
他本是南台七大世家之一的虞氏之宗子,不必有任何动作也注定是虞氏未来的掌门人,但他跨越了所有积累等待的期限,只用了半年时间便掌控住虞氏所有宗族势力,继任宗主之位,并迅速铺展宏图,施行自己的策略。
他用各种手段收拢了中州绝大部分次级世家,虞氏商号遍布天下,富可敌国或许称不上,可对于向来以土地兼并为手段积累财富的世家来说,要灵活太多了。
只不过金山银海堆出的并非往常稳重求平的虞氏之主,而偏偏出了虞子曜这般奇峰突起锋芒毕露的当家。
身边聚集起足够的威势之后,紧接着他的目光就投向了顶尖的世家。
世家的蛰伏是为了等待时机,连理同枝、同出一气并不代表着绝对的上下一心,每个家族都有发展与存续的需要,摆放在眼前资源却是有限的,因而彼此之间自然也有一定程度的争斗与制衡,一不小心过火也是常有的事——但在失控之前,若非彼此默契停下手来,便需要更高的权威者参与调停。
南台七大世家是为天下世家之首,谢氏又为南台之首,虞子曜要挑战的正是谢氏的威严!
这并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因为他选择的时机太过于巧妙,这一年成帝依然如阴云般笼罩在大夏上空,这一年世家仍旧在死水般的天下面前潜藏与等待,没有看到可供争夺的权势之前,南台亦是平静至极,世家子热衷于文学与清谈,隐士遍布天下,虞子曜的作为曾被讥笑为莫名其妙,有一度未被人放在眼里,只是当他压服了各家年少,并将矛头指向与他身份在同等级的家主、宗主之时,所有人都知晓他是玩真的。
康乐王恒襄借道过中州之时,也是南台内部争夺话语权最激烈的时候。
在权势未入场前,钱财能够得到的最大效果在他手下发挥得淋漓尽致,虞氏的部曲足有匹敌军队的强大与威势,有这般底气,虞子曜的獠牙展露得就更为可怖,他并未遮掩自己对天下的野心,甚至他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理念与道义散布出去,
正如世家没有预料到昌平二年的风云变幻,虞子曜在应对这番巨变时的果敢强势也足够叫人震惊——他像是随时都做好了上台的准备,一力主张与康乐王之间的合作——甚至恒襄后来在扶摇城的举措,未尝没有他的口才与谋略在内。
康乐国得一个稳步发展扩张的机会,世家也有了再度复出的希望。
至少恒襄当时只想着带走安王父子,温皇后正是虞子曜提醒下才带走的,谁能想到成帝当真是个情种?
这个后宫三千贪色风流的君王竟然会对发妻痴情如许!
虞子曜恰恰就需要康乐王的这份桎梏来更妥帖地控制成帝,他不怕成帝疯,他要的就是他的疯狂,只要这疯狂中有一成的理智便足够他驱使——于是待中州七家反应过来,已被推上了崭新的舞台,谢氏、陈氏等族错失一步,但谁能拒绝一个干干净净任意填充的朝堂这样的诱惑?
伴君挟君辖制皇权恰恰是世家最擅长做的事,面对这样庞大到难以拒绝的利益,也不得不默认虞子曜在内部的话语权,而对于虞子曜来说,在他面前一旦服软,那就永远别想再硬起来了。
昌平四年,碾压完世家内部不平之声确认了绝对领导权的虞子曜,走上了权倾朝野的道路。
……
雁阳白鹤山,千叶再也没法待下去了。
成帝叫平王萧衡战战兢兢龟缩一隅不敢出,但在世家操纵下的成帝,也只是一只没牙的老虎而已,指哪打哪毫无威风——萧衡便猛然觉出了自己身为萧氏皇族的优势。
反正世家这种玩意儿,只会隐于幕后行共治之举,却断不会上台坐庄,但凡叫他们得到足够多的利益,并且确保了没有会对自己的存续产生威胁的事物,他们可以完全不在乎台前的人是谁。
目前世家复出,有极大的野心在大夏的天下重新施为,又有成帝在手,君王已经成为他们掌权的傀儡,皇族当然也要偃旗息鼓避其锋芒,只是某种角度上说来,正是因为他们藉由成帝在世局之上摆弄风雨,所以他们不可能放弃萧氏改朝换代另择它皇,一来天下兵权四散,门阀割据势力仍强悍,且并无涌现出一位有帝王之相的霸主,二来中州世家才刚重出,他们迫切地需要联系更多的地方,掌控更多地权力,铺展自己的蓝图。
既然两者命运息息相关,便叫大夏的国运能继续苟延残喘,得片刻安歇,对于残余的萧氏来说,自然也是件好事。
目前萧氏主支也就剩下了三个王。
康平王带走了安王父子,安王残疾与大位无望,安王世子年岁尚幼容易掌控,但这孩子素来多病,将来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料,早早夭折也有可能。
晋王萧绛夫妻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虽说仍被扣在扶摇城,世家还打算留他做一个备用,但一败涂地之人也已掀不起丝毫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