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
李绝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右臂轻轻勒在她的腰间,
那么细的一抹,他几乎勾不住,若用力,
又怕会掌握不住分寸,勒断了似的。
说不清是怎么复杂的心情,除了最初的一拥,他的右臂只是虚虚地架在她的腰间,
有点画地为牢的姿态。
垂眸看向她的脸上,
果然又流了许多泪。
他本是不愿意叫星河哭的,
可不知为什么……又觉着她为自己哭的样子,
实在是好看极了。
那双勾魂的双眼噙着泪,
明明将要滚落却又强忍,眼眶微红,
又倔强,又楚楚可怜。
小道士简直分不清自己是想要尽情地抚慰她、不叫她怕,
不叫她哭。
亦或者……让她能为自己流多一些泪。
只为了他落泪,只为了他而哭。
他想了想,
觉着心折极了。
本来在容霄那里已经吃的很饱了,
可现在腹中又开始饥饿。
是跟原先不太一样的那种空落的饿。
李绝想起先前在香栀园里,
手抚过她脸颊的触感,
又嫩,又润,
带些涩涩的泪湿。
星河的肌肤,简直比他揉躏过的那栀子花瓣更加的娇柔。
而她,自然也更加的香甜百倍。
就在李绝大胆地想要凑近的时候,星河用力一挣,猛然从他怀中挣脱了出去!
相比较李绝的欢喜雀跃,
色授魂与,星河很快地恢复了冷静。
她仓促地退到了平儿身旁,眼中有着难以隐藏的惊慌,她严厉地质问:“你……干了什么?”
李绝本来没用十分力道去拘束她,所以给她轻易地挣开。
只是他没想到过,星河会挣脱而已。
看她这样反应,李绝明白过来,忙解释道:“我没干别的,就是点了她的昏睡穴……不会伤到人。”
星河已经扶着平儿的肩头,又颤巍巍地去试探她的鼻息,果然,平儿脸色如常就似睡着一般,鼻息也很平缓。
她吁了口气,暗暗地将手握紧又松开,像是为缓和自己刚才惊悸的心情。
毕竟,才把埋在自己心里那可怖的噩梦般的经历告诉了平儿,这么快,那噩梦的主角就出现了。
有那么瞬间,星河简直害怕小道士会对平儿先下了毒手。
虽然她刚才对着平儿,还坚决地否认过,觉着李绝不会“凶性大发”。
而李绝脸上是一副受了冤枉般的表情,两只凤眼清澈无辜地望着她:“难道姐姐真以为,我是见人就杀的魔头吗?”
既然他已经听见了,且挑开了说,星河也不能再避讳。
小罗浮山上他那暴戾狠辣的行凶场面,简直刻在她心底,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她毕竟是个弱质少女,从小到大连**都没见过几个,何况是看见那副场景。
之前不晓得所谓“魔头”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才知道……
原来魔头也可以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而且干了坏事还一脸无邪。
她忍不住低低道:“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说了这句,星河心里突然忐忑,这会儿是不是不该说这些,万一激怒了他呢?
可不能干以卵击石的事,于是她赶紧亡羊补牢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要并没滥杀无辜,那也……也不错。”声音越来越低。
李绝看出她神情的瞬间转换,他想笑,却又低下头隐去那点笑意。
“我本来不想给姐姐知道那些脏事,既然你觉着我是坏人,那,能不能给我这个坏人一个机会,让我解释解释呢?”
“又解释什么?”星河总是不敢跟他目光相对,心里所想的都是该怎么不露痕迹、不惹他生气的叫他赶紧离开。
“当然是……”李绝道:“我为什么杀了那两个人。”
“杀了”,这个词窜入星河的耳中,她简直想把耳朵捂住了。
星河心里乱糟糟地,支吾道:“你愿意说,也成。不过……不过你不该又跑到我的房中来,这儿不比县城外公家里人少,人多眼杂的。”
李绝的眼神暗了暗:“我若不来,又怎能听见姐姐的真心话?姐姐宁肯我一直误会你想着攀龙附凤,也不肯让我真相?”
星河心里一酸,忙把头转开。
李绝肩头微沉:“姐姐要不要坐下?你这样,我觉着自己十恶不赦。”
星河轻轻一咬下唇:“你说归说,不许……妄动。”
李绝笑了声:“在冯家的时候,我每夜前去,可冒犯过姐姐吗?”
星河长睫掀动,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却又垂眸在桌子对面坐了。
李绝一掣道袍,也跟着落座。
顷刻,李绝手扶着腮,若有所思地:“我的身世,曾告诉过姐姐一两句,你还记得吗?”
星河怎么会不记得,他说的话,她几乎都记在心里。
轻声道:“你那时候说,你是小时候犯了什么大错,才出家的……”
李绝道:“是,其实我的身世是有些特殊的,不知是我犯下那错的原因,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缘故,从我四岁离家后,时不时地,身边儿就会有想要取我性命的**。”
星河差点又站起来:“什么?”
**这种词,距离她太远了,听天书一样不真切,而跟这词带来的震撼同时出现的,还有对于小道士的担忧。
李绝看着她闪烁的黑眼睛,笑的有几分戏谑,又像是自嘲:“姐姐不信我吗?”
眼前的少女沉默了会儿,终于道:“我信的。”
李绝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在作祟,他从未想过把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告诉任何人。
尤其是这样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少女。
“姐姐不用替我担心,我那时候跟**都没长齐的雏鸟没什么差别,自然是任人宰割的份儿,幸而,有人想杀我,也有人想保我,这么拉锯似的,我竟命大地活了下来。”提起往事,李绝原本无辜的眼神也起了变化,朦胧而冰冷的,像是冬日里太冷的湖面,几乎冻出了绽裂纹。
星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李绝所经历的绝不是他用三言两语概括的这么简单,对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而言,九死一生,是何等的恐怖。
她没法儿想象。
可是将心比心,当时她被送去外公家里,只因为人生地不熟,又加上思念母亲,那种感觉已经锥心刺骨,直到现在,伤痛亦无法完全的平复。
而李绝所遭遇的,显然更比她惨痛千百倍。
李绝没格外地详细描述那些,一语带过后,他说:“我去过很多地方,拜过很多师父,武功一点点地变好,渐渐地不需要人保护了。有人想杀我,我自己就能料理。”
星河的心狠狠跳了两下:“难道那天的、就是想……对你不利的人?”
李绝微笑:“是啊。先死的那个人买通了王道士,他们设了个圈套,我当时正心不宁,差点就栽在他们手里,假如不是我反应的快,那会儿给扔下悬崖尸骨无存的,就是我了。”
星河毛骨悚然,终于肯抬头正视李绝,虽然知道他好好地坐在跟前,但心却跳的很快:“你没事吗?”
李绝的嘴向上一努:“我不怕那些,我最怕的是……”
“是什么?”星河有点紧张地问。
李绝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最怕的是,姐姐不理我了。”
星河本全神贯注听他说出那个答案,还以为是什么极难对付的人或者关隘,她心里已经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不管是怎么难,她一定都要帮着小道士,不会让那些人伤到他害到他。
做梦也难想到,他的答案竟是这么一句。
星河恼的皱了眉:“你怎么还是这样,三句话不过,就没正经了。”
“我说的是真的。”李绝叹气:“被人追杀,被阴谋陷害,我都习惯了……可是,姐姐不理我,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不习惯。”
确实,身体上的伤痛还可忍受,李绝从没经历过那种仿佛被吊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般的空落。
一旦想起星河离开了自己,厌弃了自己,而去投到别的男人的怀里,把她的笑,她香软的手,甚至她诱人的唇都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