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懿妃娘娘晕了……”
这能不气晕吗?正常人都得要气死了,何况佟芷兰那还添了个心悸的毛病呢,压根儿受不了刺激。
林诗语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就准备去瞧瞧她,临出门前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四格格的生母本宫记得好像是张贵人吧?叫内务府准备些东西给她送去,药材补品这些别太抠搜了,一群看人下菜碟儿的别打量着人家孩子没了就弄些破烂东西去糊弄人,回头叫本宫知晓了饶不了他们。”
“娘娘仁慈。”小太监顺嘴拍了个马屁就麻溜儿的办事儿去。
等林诗语赶到永寿宫时,乌雅氏才刚好送走了内务府的人,这会儿正瞧着那一堆赏赐得意着呢。
明明那肚子都还平坦着,她倒仿佛是已经能摸着孩子了,一只手在腹部轻轻抚摸着,向来低垂的头这时也微微扬了起来,一脸春风得意扬眉吐气,尤其若有似无瞟向正殿的那眼神,尽透着股讥诮得意劲儿。
说这宫里的奴才惯会见风使舵那是当真一点儿没说错,先前还一个个都鄙视唾弃乌雅氏呢,这会儿才得知她怀了身孕,立马就有些人围了上来小心奉承,那副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的狗腿子德行,与昨日横眉冷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当然了,这也就是一小部分罢了,绝大多数的奴才还是清醒的,乌雅氏能不能母凭子贵一飞冲天他们是不知,但他们至少知道永寿宫真正的主子是谁。
“熙贵妃驾到!”
院子里的众人一惊,忙跪地行礼。
林诗语淡淡叫了声起,一如既往仿佛看不见乌雅氏似的就直接要往正殿去。
乌雅氏原还想着知道自己有孕之后这些娘娘指不定如何羡慕嫉妒恨呢,甚至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场景,相对应的化解之法也是搁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却谁知这会儿当真打了个照面,人家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自己!
刁难也好讽刺也罢,那至少都证明对方心里头是羡慕嫉妒的,可如此这般无视,却分明是压根儿不曾拿她当盘菜。
回想起自己如临大敌的模样,乌雅氏只觉得满心羞愤,一时恼羞成怒,嘴巴已是比脑子快了一步,“贵妃娘娘是来探望懿妃娘娘的?说起来懿妃娘娘会如此都是婢妾的过错,贵妃娘娘能否给婢妾一个机会,让婢妾进去亲自给懿妃娘娘请罪?”
林诗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冷眼瞧着她,尤其瞧见她有意无意抚摸自个儿肚子的造作样儿,眼神就不由得更加讽刺了。
就这副德行,佟芷兰瞧见她非得气死不可,其心可诛。
其实话一出口乌雅氏已是后悔了,明明自个儿鸟悄的不扎眼才是最好的,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出来……偏就是被她那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给激着了。
正欲张嘴描补一二,却见林诗语的目光已然扫向周围的奴才,“上回本宫不是交代过,永寿宫好好的一个宫殿别叫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污了去,怎么这才过去多久就忘记本宫的话了?还是说本宫这个贵妃已经不配被你们放在眼里了?”
“奴才不敢!”众人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跪下磕头请罪,同时心里也不禁埋怨起乌雅氏来,好端端的非要那么多嘴做什么?
“若下回来永寿宫再叫本宫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听话的奴才就去慎刑司学学规矩罢。”说罢转身就朝正殿走去,依旧不曾给乌雅氏一个多余的眼神。
乌雅氏的脸也白了,不过是被气的,然而却也由不得她如何了,方才还围着她奉承的奴才立马就半架半推的将她弄回自个儿屋里呆着去了。
“贵人也别怪奴才粗鲁,贵妃娘娘的话您也听见了,若不听话不止奴才们要倒霉,贵人只怕也是讨不着好的。”
“是啊,贵人还是听奴婢一句劝罢,可千万别再去招惹贵妃娘娘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别说您如今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清楚,纵是当真生下来一个阿哥又如何?您还能越过贵妃娘娘去啊?在这宫里生存,您这样的小主也好还是咱们这样的奴才也罢,最要紧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什么样的人能招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自个儿心里得有数,否则哪天悄无声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贵人可别以为咱们是吓唬您呢,也别怪咱们说话难听,咱们也是为着您好,孩子对这后宫嫔妃虽重要,可却也不是万能的护身符,太过张扬早晚会惹祸上身的。”
乌雅氏简直要气疯了,这些狗奴才不仅行为上对她没有丝毫敬意,就连说的这些话,也几乎还是将她与他们这些奴才划分在了一起,其实打从骨子里就还是看不起她!
“额娘的乖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是个儿子……额娘的荣华富贵可就全指望你了。”环顾了眼屋子内堪称简陋的摆设装饰,又想起懿妃和熙贵妃那华丽精致的宫殿,乌雅氏不禁暗暗咬紧了牙,眼里满是野望。
正殿内
佟芷兰其实就是一时间被刺激到了,太医来给扎了两针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那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没一丁点儿血色,整个人就如同一尊瓷娃娃般,精致却也易碎。
“娘娘可千万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凡事看开些……”
王太医已经六十多岁了,家中的孙女都比她大,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几回下来,就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
林诗语不禁面露担忧,问道:“就没什么法子能根治吗?”
王太医摇摇头,“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心病……”别的哪怕是什么绝症,是死是活还都能有个说法呢,偏遇上这心病,再好的大夫也只得束手无策罢了,“娘娘若是自个儿能看开了,这病也就不药而愈了,若不然……”大罗金仙也难救啊。
“思月,送送王太医。”佟芷兰轻声吩咐道。
林诗语也叫自个儿的宫女嬷嬷都退了出去,看着她那苍白的小脸儿沉默了半晌,叹道:“我将她调去别的宫里罢,如今你也不能对她如何,反倒是日日在眼皮子底下刺激你自个儿,何苦呢?”
“不成。”佟芷兰摇摇头,“我绝不可能放任她飞出我的手掌心!况且如今她住在我的永寿宫,我身为主位娘娘抱养她的孩子也合情合理,便是谁都挑不出个理儿来……我就要她在旁边好好看着,看着她的孩子叫我额娘,看着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可望而不可及!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休想爬得起来!”
“你想报复她的确是人之常情,我也不说什么,但是你这样的报复方法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你自己?想报复她法子多得是,何苦非要如此?我也不说什么要你放过她的话,只是你能否放过你自己?你瞧瞧你如今都将自个儿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佟芷兰吗?”
顿了顿,林诗语长叹一声握住了她皮包骨的手,“爱上一个帝王能有什么好呢?他有他的三宫六院美人如云,有他的皇图霸业如画江山,也有他的黎民苍生万万子民……却独独不会有所谓的爱情,他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却独独装不下一个女人……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注定只会是一场不对等的付出,注定只会是悲剧收尾。”
“你也是个水晶心肝的人,我不信你心里头想不明白这些东西,却又为何偏就是不肯清醒过来呢?为何宁可如此折磨自己就是不愿放弃那个男人呢?到如今硬生生将自己的半条命都搭了进去,你还不肯醒悟吗?”
“来不及了……”佟芷兰缓缓闭上了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掏出来的心怎么可能再复归原位呢?便是事到如今,她却仍连恨他都做不到,只能将满腔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乌雅氏的身上,宁可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也要拖着她一同下地狱。
林诗语沉默了,亦不知该如何再劝。
她从未爱过谁,对于佟芷兰执迷不悟的行为她也无法理解,甚至心底觉得这个人很傻,但是她却也无法站着说话不腰疼,去高高在上的指教些什么。
如今她也只能暗自祈祷,希望每一份真心都能被温柔以待,希望这个傻姑娘能好好的。
耳边那一声叹息仿佛包含了无尽的怜惜,为自己擦去泪水的那只手亦是那般温柔。
那一瞬间,佟芷兰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直到坐在了轿辇上,林诗语的心情还是低落沉重的,尤其想到历史上这位佟表妹的早逝,她就更加的难以安心了,照如今这般情形下去,恐怕历史当真会成为现实。
回到承乾宫后却发现福嬷嬷好像不见了踪影,林诗语也不曾多问什么,想来十有bā • jiǔ是又去慈宁宫打小报告罢了,就是不知这回又要报些什么。
思及此,林诗语就不禁冷笑一声,要说全不在意那自然是假的,纵是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叫人知道,但任凭是谁都绝不可能受得了自己每日里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吧?
“娘娘还是小心提防着些那位吧。”余嬷嬷轻声说道:“那位的掌控欲是奴婢此生见过的人当中最强盛的一个,如今还仅仅只是不错眼的盯着,可一旦哪天她发现有些事儿脱离了她的掌控,或者即将脱离她的掌控,那只怕就要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林诗语瞧了她一眼,直觉她这话里有话,但却也没追问什么,想说的自会说,若是不想说……这样一个宫里的老油条,多的是法子糊弄你。
不过有句话林诗语倒是真想说,她现在不怕太皇太后对她出手,甚至巴不得快点出手,她真是已经受够了每天被人监视的日子,偏偏碍于身份她甚至不能反击,真真是能活活憋屈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