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休息了两天,周一一上班,陆漾却觉得部门里连空气都变了味道。
变得怪怪的,甚至可以说是压抑。
不明真相地在工位上坐了,就感觉似乎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装作不知道,然后忽然回过头去,目光正好把李落落那伙人逮个正着。
那几个人显然是在议论自己,被她这么一瞪,也就悻悻地散了。
陆漾把眼神收回来,心平气和地喝了口咖啡,才小声问隔壁工位的妹子:
“小芷,晨会说了啥事吗?”
CTM各个部门都有晨会,在每周一的早晨开。但美术部向来是自由工作时间,陆漾又连着熬了一个周末,睡到晨会开完了才来。
隔壁工位的陈芷推了推圆框眼镜,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瞧了瞧,才悄声回答道:
“早上压根就没开晨会。”
陆漾怔了怔:“……所以呢?”
“所以就说明有问题呀!”陈芷连婴儿肥上都写着认真两个字,“漾漾你看,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就阮总那个脾气,居然没在第一次晨会上给咱们一个下马威!那你说她想干嘛?”
也是。正常来说,晨会就是给领导整幺蛾子的平台,现在阮玉烟不在这个正常的平台上整幺蛾子,那还真说不准她到底在憋什么味的屁。
至少在陈芷她们这些职员来看,就是这个样子的。
陆漾哑然失笑,正想说其实阮玉烟也没那么可怕,却又察觉到背后有人在议论。眼刀砍过去,一个眼神就让她们哑了火。
把眼刀收回刀鞘,陆漾的眼神回归正常,原本想说的话到嘴边又改了方向:
“她们在我背后干嘛呢,看我后背的湿度预测明天的天气吗?”
李落落想升职,可是业务能力又不如她,针对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么频繁且嚣张还是头一回。
陈芷整理着文件,随口吐槽道:
“看你的作品优秀,又眼红了呗。你还不知道她们?”
陆漾这才知道,自己那幅招标作品已经被放到作品集里,部门里的人都看过了。而且据陈芷描述,好多人都啧啧称赞。
不过陆漾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阮玉……阮总怎么说?”
陈芷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阮总这一上午都没来,要不咋连晨会都没开呢。”
阮玉烟没来上班?陆漾不可置信地“哦”了一声,想到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也没再多问。
不过她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阮玉烟的缺勤……可能和自己的画有关。
估计是我想多了吧,陆漾嘬了一大口咖啡,不再琢磨这件事。
其实陆漾想的没错,阮玉烟整个上午都窝在自己家里,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那幅画。
昨天晚上看到这幅画的瞬间,阮玉烟就怔住了,连夜下楼买了一包白色万宝路。
与屏幕里的画稿面面相觑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她第四支烟都吸到一半了。
陆漾毕竟是陆漾,构图、配色和笔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只是望着人物衣服上和自己疤痕一模一样的纹路,以及这具比例身材与自己完全一致、甚至连痣的位置都重合的身体,阮玉烟还是陷入了沉思。
当模特的那天,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到了有人在花瓶上撞到了头。再联想到陆漾后颈的红痕……
阮玉烟开始思考怎么预约去火星的移民,打算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给114打了个电话,她非常严肃地询问道:
“请问火星移民办的电话是多少?”
客服小姐姐的回答很礼貌也很认真:
“您再问这个我就报警。”
挂断电话,阮玉烟惆怅地坐在电脑前抽闷烟。
简直就是……孽缘,她心中暗道,缓缓吐出一口烟。就做了那么一回模特,居然就遇见了自己的亲下属。
遇见还不算,还被下属把自己全身看了个光,而且还画了出来,给全世界看。
陆漾发送作品的动作还挺潇洒,应该没发现那个模特就是我……阮玉烟思索着,不自知地将香烟咬紧,留下一痕弯月似的牙印。
所以,只要表现得完全不知情就可以了吧?不会被人发现的吧?
其实这都是她可以掌握的,棘手的是那些她无法掌握的部分。这部作品是真的非常优秀,如果拿去竞标的话,胜算一定特别高。
这就意味着,她要在一帮虎视眈眈的业界大佬面前,把这副描摹自己身体的大作掰开揉碎,一寸一寸地讲解。
在竞争对手面前介绍自己的身体。
早知道这个职位这么难干,阮玉烟打死都不干这个副总裁。
存了这层心态,阮玉烟在上班之前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甚至对镜练了很久的表情管理。
练了一上午,她才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去上班。
她以为自己是心平气和,可是平日里神情严肃惯了,在同事们看来就是正颜厉色,严肃得几乎有点生气的意味。
所以一路走在公司里,只偶尔有几个不怕死的跟她打招呼,也都是怯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