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盘坐在古镜之下,毫无任何气息溢出流转,安化侍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频率,远远观之仿若一截黑色的枯木。
“我们过去瞧瞧。”
不等陆潜表态的安化侍继续自作主张,鬼彻刀缓缓提速来到了巨大古镜跟前。
正在盘坐的锁剑之人双目紧闭,对二者的到来恍若未闻。
安化侍看不透此人的境界,看来应当又是一位修为远超于自身的隐世强者。
“前辈,我们是道宗内门弟子,我来自太玄山一脉名叫安化侍,这位是清凉山一脉的弟子陆潜,今日叨扰前辈在此清修多有得罪,万望海涵则个。”
安化侍少见地说了一句客套话,毕竟能在桑田沧海中如此处变不惊之辈,完全值得他珍而重之放下姿态。
原本以为锁剑人会对此置若罔闻,谁成想收效却出乎意料的好,他不但立刻撑开了眼皮,满是冻疮的面庞也有了一丝敏感变化!
一道森冷幽芒从他撑开的眼皮中闪烁而出,瞬间刮过安化侍二人绷紧的身子,带着一股极度冷傲的气场逐渐朝远方扩散溢出。
好强的内劲!
陆潜不由得打了一个趔趄,安化侍亦是脚步踉跄面色骤然凝重。
此人仅仅只抬了一次眼皮,所带来的威压竟比叶崇山还要强悍几许,这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隐士高人?
安化侍已经见识过诸多真龙模样,此刻心中微微颤栗却还能保持气度,一旁的陆潜却跳着脚不断推搡起安化侍,只不过他并非是惧怕,此刻反倒有一股捉摸不透的兴奋。
“师兄,师兄!”
“陆兄,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我没说你,我是说他是我师兄,传授我三清古经的师兄!”
“师兄?”
安化侍着实是没想到这茬,毕竟锁剑之人修为实在太恐怖,根本不像是陆潜能够接触到的家伙。
陆潜跳着脚往前跑,毫不畏惧锁剑之人恐怖的精神威压,安化侍下意识想伸手去拦阻,却发现手臂好似重逾万斤根本抬不起来,看来又是这位锁剑者在作怪。
陆潜来到锁剑者近前,毫不避讳地趴在他膝头的黑剑之上,锁剑之人此刻依旧表情木然,不过眼底闪过的那抹讶色却难以掩盖。
“你怎会来此?”
这是锁剑者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好似年久失修的破败车辙,亦好似许久没上油的生锈缝纫机械,咕咕噜噜带着满腹沙哑,听起来令人忍不住清清嗓子,感觉自己的喉咙中都卡了一口浓痰。
“师兄,当真是你!”
此刻的陆潜开心的像个孩子,他转身指了指安化侍,随即又满脸堆笑地朝安化侍大方引荐。
“安公子,这就是我一直跟你提起的那位师兄,姜京佐!”
“姜......前辈,晚辈安化侍这厢有礼了。”
安化侍此刻分毫不敢造次,立刻躬身下拜做了一道青莲大礼。
姜京佐对安化侍的礼数毫不在乎,他滞涩地转动好似僵化的眼球,缓缓看向陆潜的脸庞不再移开。
“你长这么大了。”
一句话令陆潜瞬间眼眶泛红,身后的安化侍闻言亦满腹感慨。
安化侍很理解陆潜需要什么,此刻这句略带温度的短话,的确是同为孤儿的陆潜最需要的东西。
“师兄,我找你找了许多年,没想到你竟然在桑田沧海之中......刚刚可是你把我们拽进来的?”
面对陆潜的问话,姜京佐再次扭动僵硬的脖颈点了点头,虽说他根本不给安化侍丝毫面子,可对陆潜却出奇的百依百顺。
“你是谁,为何要来到此地?”
姜京佐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质问安化侍,一旁的陆潜能看出他的警惕与提防,当即做了和事佬不断说着软话。
“师兄,这位安公子是救我性命的大恩人,也是陪我喝屠苏酒的挚友,此番是他找到了进入此地的方法,我用三清古经帮他定位,他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对我也很要好,师兄切莫责怪或迁怒于他。”
“他,不是好人!”
姜京佐重重冷哼一声,声线和面色一样冷冽如泉。
“前辈您何出此言?”
安化侍听到此话饶有兴致,当即挺直腰杆回了一嘴。
“你身上满是血腥戾气,很明显是常年沾染杀伐之辈,佛家有言相由心生,你面相凶厉气质凉薄,命数趋向于天煞孤星,和陆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在他面前矫揉造作!”
姜京佐说话丝毫不藏着掖着,说的也都是直戳老底的大实话,这反倒让安化侍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安化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家伙,只不过被人如此明晃晃地指出来还是头一遭,陆潜闻言立刻朝姜京佐连连摆手,可姜京佐又岂是能被他左右的泛泛之辈。
“师兄,不是这样的,安公子他......”
“陆兄不用解释,我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有加害之心。”
安化侍这话完全是发自肺腑,姜京佐似乎能捕捉到安化侍真实的情绪,当即面色稍稍缓释几分,却依旧没给安化侍任何好面相。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他爹是救我性命的生死之交,也是我此生认可的第二位师父。”
安化侍与姜京佐四目相对,极其大方得让他窥伺自己的真实内心。
“这句话倒是真的,不过你和陆潜注定不是一路人,今后还是少联系为妙。”
姜京佐似乎当真有看相识人之术,句句直戳安化侍的真实秉性,可此时安化侍却不打算一味忍让,抿起左侧嘴角露出一抹熟悉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