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你觉得药人要怎么处理好?”安宁轻声问道。
无情沉默片刻:“没有思想没有记忆的行尸走肉,还要受人控制做恶,杀之为上。你若下不去手就尽量离他们远些,交给我就是。”
安宁松口气:“我不忌杀戮,倒是怕你像铁二哥那样不忍见杀。”
提到铁手,无情目光柔和了很多:“二师弟性格仁慈敦厚,确实不喜杀伤性命。但遇上该杀之人,他也不会放过就是。”顿一顿道,“于我,没听人说过吗,无情手下亡魂无数,连世叔都说我杀孽过重,你还怕我见不得?”
听他这种自嘲的语气,安宁只觉得心疼:“我会医好你的身体,一定会!所以,以后不要把自己逼得那样紧了好吗。答应我,要记得为自己想想好吗。”
无情抬头看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一向都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除了不良于行还身患许多种病。
由于他常坐着、躺着,所以遇寒则手足冰冷,逢热则遍体流汗,大解之时常流鲜血,怵目惊心。有时候,下肢那种麻痹的感觉,能从盆骨以下直升到上身来,而且多还凝聚在左颈之下,连左手也常麻木起来。他怀疑自己的左手是不是也迟早会像双脚一样废了。
因为知道自己不够健康,所以他更急着去办案、破案,专一而集中,甚至不欲掌权也不要升官,连名位也弃之如敝屣。
他只想:既来到这世上,在离开之前,多做几件事,尤其是好事。多救几条命,尤其是好人。多杀几个家伙,尤其是坏蛋。那就不枉此生了。
这种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就不肯浪费一点时间的心情,安宁十分理解。战场上见惯生死,战局时刻有可能翻转,且她本人又完整的经历过“死亡”,只是不知为何又活过来了而已。这种情况下,她无比清楚那种想要少留遗憾的感觉。
和自己战场上的杀戮不同,无情的杀带着更多的无奈,更多的“没办法”。而安宁,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办法”。一想到他处于“没办法”中这么久,简直一抽一抽的心疼起来。
小心翼翼的催一句:“答应我好不好?”
无情也感慨颇多:“放心吧,我会好生保重自己的。毕竟……挨你的巴掌还挺疼的。”
安宁笑开,口中故意说道:“再不乖,还揍你。”
两人闲聊着,都没有要抢先对九幽出手的意思。他们都明白,要等九幽布置好一切发动攻击时,才能一举解决掉他全部的药人。
说说笑笑,间或斗几句嘴。无情觉得身边好像坐了个加强版的追命,比原版口齿更伶俐,想法更跳跃,也更不怕他生气,甚至还故意惹他生气。已经可以预见,有安宁的日子,一定会更加不得安宁……也更加让人期待。
感觉到衣角被轻扯了一下,无情知道,九幽要动手了。
果然,面前的篝火忽然大盛,火苗大,火光却反而暗下来,变成了一种幽幽的绿色,照得周围的一切都有些失真。
几缕烟气摇荡不定,绿焰摇曳吞吐,仿佛已经不在人间,甚至能听到来自地底的哀鸣惨嚎、脚链轧轧。
无情和安宁都没有动,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火焰烟气忽散,成为四根烟柱,向上直升,合成一体。渐渐变成一条平薄的绿片,好像一张薄纱罩在绿焰三尺之上。
一个声音问道:“无情?”
这声音的音色、音调甚至语气都像极了无情,甚至发出声音的地方都似在无情的口中。
安宁抄起手边的干树枝,向火堆一掷。“啪”的一声,篝火被撞散,原本聚成一堆的柴火迸落四方。
安宁的清越的声音在这林中显得清楚又真实:“要说话就好好说,这套把戏还吓不到人。”并不是急,而是觉得无情的声音被他学得有点恶心。
篝火四散,莹莹绿光已经不见,燃烧的树枝木柴照亮了好大一块地方,只那绿纱还飘在空中。一个似男似女的狠厉声音传来:“好小辈,竟能一眼看出关窍所在,你是谁?”
安宁身形笔直如松,“打赢我就告诉你。”
那幽异的声音忽又转成了娇娇怯怯的女音,“好得很!”
随着话音,那片绿色薄纱一改之前柔软轻飘的状态,突然震起,活似一头绿兽,罩向安宁。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腥膻污秽的恶味。
安宁没动,动的是无情,他手腕一翻,一把柳叶刀急射绿纱。亮光一闪,绿纱被一分为二,随即便发出一声暗哑的惨呼,听来令人不寒而悚。
惨呼声中,被一分为二的绿纱竟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平削向安宁。
无情在轮椅上一按,两颗铁莲子弹出,分别撞击两片绿纱。他本意是用铁莲子的力道撞飞绿纱,但这两片飘在空中的“纱”却似没什么韧性,给直接撞出两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