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老祖往来路疾驰而去,过不多时,已行千里。前方巨木丛林,乔松十丈,忽有异芒生辉,以为是何异宝之类,降下一看究竟。哪知不过是普通花草所折射光华,正待赶路,陡见男女两人御器行来,忽高忽低,往此飞坠而下。身后亦有两道流光,紧随其后,看样子似敌非友,其中一人道:“叛贼,哪里逃……”
青元老祖听这声音竟似有几分熟悉,一时想不起是谁。
当先二人见来人穷追不舍,一头扎进乔林之中,隐匿行迹。无巧不巧,二人所隐匿之处与青元老祖只有数丈之地。
后面二人因被巨大乔木遮挡视线,一时不知其藏匿何处,大喝道:“叛贼,你此刻迷途知返,随我回宗门领取罪责,尚有活路,若再执迷不悟,便休怪我等无情了!”
青元老祖听得声音,已认出来人是昔日曾同行的常宏胜、何杰希二人。
最先飞坠而下的男女两人已望见青元老祖,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忙走进低声道:“道友,救命……”
青元老祖询道:“你们是谁?他们为何追你?”
那人道:“在下李鑫,这是拙荆肖琼雪,俱是天愆宗门徒,因触犯门规被人追捕,道友若肯施以援手,在下二人必有厚报。”
青元老祖原拟既是天愆宗追索叛逆,身外之人倒不好多事。但一见追索之人竟是昔日的常宏胜、何杰昔二人,心念一动。彼时与其同行之际,不齿二人为人,但顾及苏宸颜面,未曾翻脸。此刻不期而遇,有心捉弄,转头道:“你们运气不错,当可逃得此劫。”随手一挥,一道光幕将男女二人罩住在内。
李鑫闻言一愣,听其口吻似已愿意赐助,只不知这灰蒙蒙的光幕有何用处?正自惊疑,常、何二人来势何等迅疾,几句话功夫已来到近前,朝青元老祖处望来。
李鑫蹙眉暗道不好,来人已在眼前,避无可避,自己被捕倒也罢了,怎能连累爱侣。方要拼起最后余力,欲与强敌同归于尽,再不济也可躯挡一时,得让爱侣遁走。哪知一运气,触动前伤,倒在一处,苦不堪言。目见常、何二人又缓缓逼近,知已无幸,不再作侥幸之想,正欲呼喝爱侣弃己逃生,陡听常宏胜道:“喂,你可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负伤之人打此经过?”
李鑫见这话明显是对青元老祖而言,不禁奇怪,自己二人明明在他眼皮底下,何以竟视而不见?
青元老祖伸手随手往一方位指去,并不答话。
何杰希目光锐利,认出青元老祖乃两月前同行的百里憬,讶道:“竟然是你?”
常宏胜本也觉青元老祖有几分眼熟,此刻闻言也自忆起,一指青元老祖道:“好小子,道爷正想找你……”说着便青元老祖处行来。
青元老祖冷哼一声,原意不与二人一般见识,端的自降身份,但他既自找没趣,也怪不得本座手下无情。
身侧何杰希见状却拦道:“师兄,追索叛逆要紧,若去晚跟丢了,又要施展追魂秘法,此功法耗费法力颇大,能不用则不用,还是快去那边看看罢。”
常宏胜听得友人劝阻,也觉此举过于轻率,因小失大,便舍弃青元老祖道:“算你小子走运,待道爷……”
话音未落重又御器飞去,后面的话已不可闻。
李鑫二人此刻方知这道光幕乃是隔绝气息,迷障视线的法阵。往日只听闻师长提及,从未见过,似此未借助法宝灵器,随意一挥便已布成法阵,更是闻所未闻。万料不到来人如此年轻,竟深谙此类异术。他人本极为机灵,知眼前之人看似年轻,但能随手布置此类法阵者,绝非等闲。或是神仙一流人物,修道多年,驻景有方。纵非绝代大能也必是深山隐逸之流无疑,忙叩谢大恩。身侧肖琼雪见夫君如此,也盈盈拜倒。
青元老祖收回法阵,道:“无需多礼,来人业已走远,你们该走了。
李鑫却并不起身,道:“在下被他二人下了‘百里追魂印”,百里之内无论藏匿何处都可被其侦知。他二人一时不察,待追出数里无功之后,定会醒悟,施展秘法探知真正方位,再度追索。天下之大,已无我夫妇二人容身之地,恳请前辈收容。”因知青元老祖绝非等闲,已将初时道友称谓改为前辈。
青元老祖只道他二人要利用自己拖阴庇护,挡住来敌,便拒道:“你们既是天愆宗叛逆,本座本不该多事,原先只因与他二人有隙,这才暗助你们脱离掌控,你们今后洗心革面做人也就是了……”
李鑫忙辩道:“前辈明鉴,我等二人并非背叛师门,做了甚么十恶不赦之事。因天愆宗有一道门规,未修至空冥境,绝不可有丝毫儿女私情。这原为勉励向道之人修持心性,免为外物所惑。只是我与琼雪邂逅以来,心旌摇曳,情难自禁。后三度会面始知彼此心意,遂与之相恋。本来事极隐秘,谁也未曾发觉,不意在一晚幽会之际,恰逢执事长老办事归来,被其撞见,登时大怒,便要将我等二人抓拿问责,以正门规。彼时我与琼雪已不可分开,早已私定终生,犯了宗门大忌。若被执事长老抓去问责,只怕难逃一死。正在危机时刻,本门古师姊适时赶到,她乃宗主关门弟子,深受器重,与琼雪又是旧识,情谕姊妹,见状忙自劝解,执事长老这才稍有济色。但他为人极是刚愎,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废去我二人道行并逐出宗门。我等修道中人若道行被废简直生不如死,一时苦求长老开恩,古师姊亦从旁劝解,哪知执事长老竟执意不肯。眼看便要沦为废人,古师姊一时情急,想出缓兵之策,要他看在自己薄面之上暂缓施刑,改为三日后再执行。执事长老知古师姊乃宗主最得意弟子之一,她既如此相求,果然允诺。待得执事长老走后,古师姊要我们乘此三日时机赶紧逃走,万勿迁延。我二人深知此中关系,连夜出逃。不虞消息走漏风声,竟被执事长老觉察,一怒之下颁下‘追愆令’,如能追索我二人回山,死活不论,皆可赏赐灵石千枚。重利之下,立时有人接令,便是前辈所见那两人。一时为免罹祸,亡命天涯。期间数次被他追上,还好他二人道行未修至空冥境,均被我用计甩开。但因一时疏忽,竟中了他‘百里追魂印’,百里之内,可引动秘法探知我二人方位,无论如何逃避,均能被他追上。也多亏古师姊在办事路上偶遇常、何二人,故意指引错误方位,令其徒劳往返,耗费多时,这才得以苟延多日。但终究还是被他发觉,引动秘法探知真实方位,一路穷追不舍。逃亡两月有余,期间数度被其追上,大小斗法十余场,终于还是从他二人手下逃脱,但也中了暗算,行动不便。目下虽蒙前辈解去眼前危厄,只怕也难以再支撑三日,伏望前辈俯允所请,矜全之意,有生之年皆感戴德。”
青元老祖两个月前曾在客栈听常宏胜说有追踪叛逆之言,历时日久,本已将忘。此刻听得李鑫说及,重又忆起,又想起与苏宸同行之际,偶遇其师门俊彦,来人曾自通姓名,他口中的古师姊,多半是前天冲山脉见到的古倾梦,因其形貌昳丽,是以记忆犹深。待听得李鑫陈述前因,忽道:“那甚么执事长老,可是叫常……常甚么来着?”
李鑫道:“前辈明鉴,执事长老确实姓常,名忘青。”
青元老祖干笑几声,道:“忘青……嘿嘿,难怪他会震怒,修道之人本该忘情,你们私相密会,违背门规,又与他名讳犯忌,自然会为其所不容了……”
李鑫听其所言,面色黯淡,尤其见青元老祖竟然认得执事长老,多半是其旧识或是良友,只道托庇无望,断然不会收容自己二人。便是顾念旧友情分,将自己二人抓回天愆宗问责也未可知。正感神伤,不期下面之言竟让他瞠目结舌,只听青元老祖嘿然道:“很好,敢情你与他们都结有怨隙,正合本座之意。看你们伉俪情深,难能可贵,本座自不好再袖手不理,你们都入我门下罢。”
李鑫听得大喜过望,只道如此世外高人要将自己二人收为弟子,方要拜倒行礼,青元老祖阻止道:“本座只是让你们入我门派,并非有意收徒,你们不可误会。”
李鑫忙道:“是,是,前辈能收留我等已是大恩,不敢再奢求其他。”说着与爱侣连连叩首谢恩。青元老祖本来不受,但二人意甚坚决,只得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