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要?”
“嗯,拒绝了。”
姜瑜勾着嘴角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别人的事。百分之五的股份听着不多,但光每年的分红就不是小数,像温家这样财大气粗的,整年的盈利都未必赶得上。
舒遥对此不予置评,姜家的事主要还是看姜瑜自己的选择,如果他想要维系这份亲情,她也会尽可能把对方当成亲戚看待,如若不然,姜家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一向没什么亲缘,分清楚反而好一点。”姜瑜像是有感而发,眼神带了一点黯然和淡淡的自嘲,而他周身像是竖起了一块壁垒,透着冷漠和排斥,将自己整个圈在了其中。
舒遥看得一愣,突然间脑子异常清明,过去种种一一浮现,就好像某种既定的宿命。
“你原来的父母也是这样吗?”她迟疑着问道。
姜瑜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但舒遥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不甘,姜家父母不是症结所在,这里也不是他的来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原来的父母也是这么地不公平。
舒遥自己经历过,所以特别清楚那种感觉。成为云舒遥的那一世,云父将她视为掌珠宠到了骨子里,可她偶尔也会因为云夫人的极度偏心而难过,哪怕她从未表现出来。但在那之后,因为知道自己是谁,那些亲人再恶毒,她都不会放在心上,也就不会有任何不甘心。
姜瑜的不甘不是来自姜家父母,而他也不是对亲情毫不在意的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姜瑜听到她问的话,神色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扬了扬嘴角,哂笑道:“差不多吧。”
“……”舒遥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又觉得多余,末了闷闷地开口说,“是他们没有眼光。”
“呵呵——”
这一回姜瑜是真的笑开了,他扬眉看着舒遥,眼里透着潋滟的光,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郁气。
“你说得对,他们眼光不好,是他们的损失。”他笑着说道。
舒遥点点头,见他恢复如常,就准备跳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不料姜瑜却突然起了兴致,就着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我出生那一年,家里接连遇上天灾**,于是我成了他们口中的灾星。大概是怕我影响到他们,十五岁前我一直住在外面,和他们一年也见不上一回。后来有一天,突然有人找上了门,说是要让我回家团聚……”
说到这,他停下来深吸了口气,深邃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嘲弄,“我天真地以为,家人终于肯接受我了,但事实上……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回去后才知道,我那位被全族寄予厚望的大哥废了。而后,我父亲养在外面的私生子都跳了出来,想要争夺这继承人的宝座。那会我也动过私念,心想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子,总比外头那些强吧?
“而事实上,我确实比他们要强一些,不管是学识还是修为,都甩他们几条街。那会父亲对我很器重,母亲也经常在我面前说一些软话,说他们后悔听信谗言,不该把我养在外面不管,为此还饱受思念之苦。
“我那时尚不知道人心有多么复杂,轻易就相信了这番漏洞百出的话,还觉得她也挺不容易,一个儿子残废,丈夫又不忠于她,自己应该力所能及地替她排忧解难。
“殊不知,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在我想尽办法给兄长寻医问药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想好了万全的对策。自始至终,他们都只是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用他们的话说,这是我应得的,谁让我出生就带了不详呢?我应该感激他们给了我赎罪的机会,至少证明我还有那么点用处。
“可能我不够善良吧,做不到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当我得知了他们的计划,我的心里只剩下了恨,我不怪他们十五年来的不管不顾,但我无法原谅他们想拿我的命去换兄长健康的身体。我装作一无所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了一个局,却还心软地留了一丝余地。可惜,事到临头他们一个比一个心急,都迫不及待地要我去死……”
姜瑜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因为反抗,他遭到了全族的围杀,漫天的血雾朦胧了他的双眼,他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他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而一母同胞的兄长却能够轻易决定他的生死。
绝境中,他想到了同归于尽,却因为棋差一招败得彻底。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看着父母兄长痛恨又绝望的脸,他知道对方的算计落空了。
那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也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却不想原本为了救治兄长寻来的某个宝物给了他一线生机。
“之后,我失去了所有记忆,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世又一世,直到遇见了你……再后来我才知道,即便我死了他们都没有放过我,用了最恶毒的诅咒,想要让我生生世世都陷在泥淖中……”
姜瑜重重地吐了口气,连带着胸腔里的浊气一并吐了出来,这些话他藏在心里很久了,如今终于可以彻底抛下那些不堪的过往。他深深地看了眼舒遥,温声道:“以前不说,是怕你担心,但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舒遥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比起她,姜瑜才是真的惨,也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那他们?”
姜瑜弯了弯嘴角,不以为意地说:“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曾经的一方霸主和天之骄子,如今也不过是芸芸众生。”
舒遥这才松了口气,姜瑜没有明说那些人的身份,但听着就很不一般,能够诅咒人生生世世,天道也不过如此,现在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