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红岩村的村民对他们的村长约翰尼斯进行了最后的送别。裘德让村民把约翰尼斯放进石棺里，然后送去安息殿下面——与其他沉睡的村民待在一起。
小约翰没有陪同，他呆呆地坐在石椅上,眼睛里有迷茫、痛苦，还有丝解脱。
裘德站在艾斯边上，声音不大，只有他、艾斯与诺欧能听到，“老村长其实早已到极限了。他的灵魂之火只余下簇火苗。”
艾斯问：“那他还能醒来吗？”
祭祀的手法可以修复灵魂之火受到的损伤。好比医者可以阻止人伤口流血,可要是人四肢都断裂了，医者也是无可奈何的。
祭祀也是如此。
裘德的声音低沉,“可能很久以后会醒来，也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
艾斯道：“不要告诉小约翰。”
小约翰以为爷爷只是陷入沉眠，与村子里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裘德应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然而等小约翰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等到他要跨越那步的时候,他自然就会明白了。
艾斯又向裘德询问了鬼脸村、黄金村的事，可惜裘德对此知道的并不多。红岩村多数人苏醒以后就待在这片土地，再也没有离开过,如裘德这样四处游历过的祭祀，也只专注安息节,对那些强大的村子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
至于鬼脸村、黄金村与邻位面两大帝国的关系,除了雪岩村可能有人知道些许,这片土地上就没人知道这两个村子的来历了。
艾斯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茨瓦尔的事。
“老师在决定收我做学生以前，曾给过我个星盘。我用羽毛笔在上面画个符文——老师说,这样茨瓦尔大人就可以确认我的身份。据我所知，还没有人被茨瓦尔大人拒绝成为见习祭祀过。”裘德有些狐疑，他道：“艾斯大人没有这样的经历吗？”
“好像有画过,但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位大人的事。”艾斯一语带过。
裘德理所当然的把艾斯的异常归咎于他的来历，茨瓦尔大人是公认的小位面最强大的大祭祀，但有些大村子也是供奉了大祭祀的，村子里大祭祀直接认证同村的见习祭祀也未尝不可。
他想到艾斯之前的问题，难道艾斯就来自于鬼脸村、黄金村？
他指的南村、北村不会就是这两个村子吧？
以裘德对这两个村子的了解，这两个村子的确在同片区域，但绝对没有近到只相隔一两座桥的。
裘德按下了心中的疑问，没有再想。
“我跟随老师的大多数时间其实不在学习符文，老师教给我最多的是辨认这里的每棵植株，每块石头，它们有何不同，又各有什么用处。”说起跟随老师游历的那段时间，裘德陷入回忆，他道：“想要成为祭祀，我还必须去稍大点的村子参加考试，每个见习祭祀每次苏醒时都有三次考试机会。要是三次考试都失败了，就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祭祀。”
艾斯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心里还在想着茨瓦尔的事——从茨瓦尔在小位面出现的时间，以及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艾斯可以认定，茨瓦尔就是小位面之主，也是魔法岛岛主的首个学生。
但茨瓦尔这个名字……
艾斯总觉得他还在其它地方听过。
也因此，艾斯听到这里也没有发觉不对。
“每个成为祭祀的人都必须放弃所有权势与情感，不能担任村里的职位，也不能与村子里的人结为伴侣，共同生活。老师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专注这条道路。”裘德继续道：“在我第二次考试通过后，正式成为祭祀，老师就送我回了红岩村，他也离开了。”
说起两次就通过祭祀的考试，裘德还少见的有些得意，他还问道：“艾斯大人当初考了几次祭祀考试？”
艾斯下意识回答：“一次。”
裘德叹息了声，他第二次也是侥幸通过了祭祀考试。
他迅速反省了自己刚才的行为，告诉自己，切忌骄傲，表面则恢复了往日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老师告诉我，想要成为大祭司，不需要再通过考试，但需要跟随另外位大祭司学习，学习结束后，就会从星盘上得到封号。”裘德心生向往，“我可以询问艾斯大人的封号吗？”
艾斯又快脱口而出，“我的封号是……”
突然，艾斯脸色大变。
裘德惊异，“艾斯大人，怎么了？”
艾斯一阵恍惚，其实听到裘德说的祭祀考试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对，但他没有深想，直到裘德询问他大祭祀的封号，他才找到这诡异的源头。
艾斯扶住诺欧的手腕，后背贴在墙上，他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面容，裘德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半天，艾斯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裘德看艾斯的模样，也不像想再跟他说话，就识趣地告退了。
艾斯坐在那里，从中午想到傍晚，他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尼斯港微咸的海风，米莱图书馆山下琳琅满目的店铺，泛黄的书卷，还有图书馆里米莱大学者书房外的石雕，他不得不送诺恩离开的悬崖……
他没有后悔过送诺恩去龙岛，但这个决定对他也是个极大的打击。也因此，艾斯常常不愿回忆在尼斯港发生的事，哪怕他知道米莱图书馆有许多不同寻常，他也很少细想。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米莱图书馆竟然会跟小位面有这么深的联系。
他记得他去见米莱大学者的时候，在他书房石门上见到的石雕，被烈火焚烧的人，身上刻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其他围观的人，他们脸上扭曲的表情——他现在才明白，那些人如此兴奋不是铲除异己的快意，是明知自己必死结局前的疯狂。
艾斯当初想到了这是场普通的祭祀。
可如今，他细思极恐。
他已经明白，那是魔法师在锻造活人，是把活人改造成占星傀儡的最后个步骤——极致的火焰可以固化他们的血肉，无尽的痛苦可以提炼他们的灵魂。
至于米莱大学者说他能成为大学者的理由。
……果然是骗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