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出岩之音如弹奏一把上好的瑶琴,流转清脆如环珠相击。
雪子耽说话的声音如与清泉相和的古萧,清幽空远,玲珑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寒彻人心。
白玉磨润的棋子落掷盘中叩出一声清脆的响,月玦抬眸看向雪子耽。
“你想赢我倒是可以理解,只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呢?”
“奉命行事。”
雪子耽执黑落子,吃了月玦几枚白子。
“你莫要怪我。”
闻言,月玦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偏至雪子耽身后雕琢花鸟鱼虫的玉石栏杆上,眸光放的空远。
“世间想杀我的人有很多,或为谋利,或为斩草除根,可从未有人与你这般。我知道是你师父雪机子让你来赢我,杀我,那你可知他为何要如此?”
“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那你可真可悲。”
月玦毫不遮掩唇角的讥讽,淡淡嘲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了罢?你自小就被你师父告诫,不可输给三渡大师的徒弟,要亲手杀了月扶天的儿子,是与不是?”
雪子耽缓缓掀起眼皮,紫瞳对上一双清寒的眸,未几点头。
“是。师父说你罪孽深重,该死。”
“该死吗?”月玦轻笑,“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何罪孽深重,又为何该死。这些你师父不会告诉你,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雪子耽指腹捻着一枚黑子,漠然凝着月玦。
“因为我是月玦天与雪凰之子,我罪孽深重,因为我姓月,我就该死。”
见雪子耽无甚反应,月玦亦不管他信与不信。
“雪机子与我父皇争了半生,与我师父斗了半生,最后却落到个一败涂地,满盘皆输的下场。如今他避世藏于祁雪山不敢出来,便让他的徒弟与我争,与我斗。你说你师父,是不是世间最懦弱最无能之人?”
“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自小就被你师父当作只知输赢的木偶人一样培养,你与勾栏中被人豢养只知搏斗的雄狮有何区别?”
“雪子耽,你有自己的思想吗,你有自己的爱恨吗,你把自己当人看吗?你自小就为赢我杀我而活着,是不是赢了我杀了我之后,你也可以陪我去死?”
“闭嘴——”
雪子耽干净清澈如紫琉璃般的瞳裂了细微的缝儿,涌出一丝隐忍的怒。
“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你这诛心的本事,也是你师父三渡大师教的吗?若非我心志坚固,还当真承受不住,受教了。”
“原来你会生气。”
月玦神色颇为释然的笑了笑。
“既然尚能生气,那你并非病入膏肓,还有救。不过,适才我所言都是实情,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何必为那个半身入土的老顽固,耽误自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