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儿,不成,我仔细想了想,这一趟还是我去最合适,那安顺桥,你却是不知道,那里地处一片崎岖山沟之间,最是多有盗匪山贼强人横行,官府剿灭的几次也不成,我不知道你祖母这一次怎么就选择了在那种地方落脚,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够让你一个弱女子前去!”
许良说着话便要伸手往马车上爬,他少有这么坚决果断的时候。
望着许良费力往马车上爬,许倾落一时间有些好笑,赶忙拦住对方:“爹,你真的觉得我是弱女子?而且你看我是一个人去吗?难道这些仆役丫鬟的都是摆设不成?”
许良对着自家女儿那带笑的容颜,张了张嘴,怎么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出弱女子这三个字。
比起他这个当爹的,许倾落厉害了太多,无论是胆量,身手,还是应变能力,自保能力。
“总之我不能够让你冒险,我一晚上都没睡着,若是你娘醒了知道我这么放你去的话,她要骂死我的!淮县百姓也应该能够理解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若是连女儿都不能够好好保护,谈何济世救人的。”
许良拉住了马车的车辕,有点耍赖的样子。
许倾落心底软软的:“爹,相信女儿可以吗?相信我能够处理好,带着老夫人安全回来,相信我能够保护好自己......”
许倾落很久没有用这么绵软的语调和许良撒娇了,在许良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松开了车辕。
“走。”
许倾落眉眼弯弯,一声令下,刚刚还在许良身前的马车早窜了很远了。
“落儿,落儿!”
许良追了几步,无奈至极,转头对着那些还在发愣被留在原地双腿赶路的仆役吼了一声:“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保护小姐去!”
许倾落听着身后许良的吼声,笑出了声,这么慈祥的父亲,果然是要好好保护,不能够让他去安顺桥那种吃人的地方。
“小姐,其实我也不明白老夫人怎么就选了那么一个地方落脚,我都问过阿松了,阿松说这安顺桥真的就像是老爷说的一般凶险,那里好多山贼匪徒,说是官府都对付不了那里,一般没有人愿意在那里多留,除非是不得已,大多数的人都是绕路而行或者是直接过去。小姐你说老夫人非要夫人去那里迎接,难道是因为那里现在没有那么危险了?毕竟阿松还有老爷都那么多年没有回到五洲城了,也许那里的山匪什么的都给剿灭了也说不定呢。”
马车驶出了五洲城,渐渐的放缓了速度,毕竟城外路不好走,百草手中打发时间的丝绦终于缠不下去了,犹豫了一下如此道,一开始是担心后面又是开始往好的地方想,去安着许倾落和自己的心,她口中的阿松便是昨日报信的那个小厮,也跟了过来,现在正在马车外一起当做护卫引路。
许倾落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似乎是看入了神,听到百草那带着一丝犹疑的询问还有后面明显给某些人面上贴金的解释,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少女轻笑出声:“安顺桥那里的土匪有没有被清剿干净我不知道,只是我知晓那地方是个最适合shā • rén抛尸的地方了,若是在那附近将人杀死,不需要多做什么去毁尸灭迹,只需要将那尸体往桥下大江中那么一抛,这人消失的没有比那更干净的了”
“啊!”
许倾落的话还没有说完,百草先吓的惊叫一声,她的身子一抖。下意识的就扔下了手中的丝绦,拽住了少女的衣摆:“小,小姐,那怎么办,要不然让人现在回去再多带些人来,我们身边现在就这几个人,太不安全了,不行,那种地方小姐你就不该去,还不如我,我去......”
即便吓的瑟瑟发抖了,百草还是先让许倾落回去,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镶嵌着的一双大眼睛中满满担忧还有故作的坚强,许倾落哑然失笑。
轻轻的拍了一下百草的脸颊,许倾落的动作很柔和,柔和的让百草的心不由自主的安定了下来。
少女好听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响起:“傻瓜,我是骗你的,你是话本子还有那些个市井流言听多了才会将这种话当真,你也不想想,若是真的这么可怕的地方,你家小姐我有现在这么悠闲的样子吗?”
百草听到许倾落的话打眼一看,便看到许倾落斜斜的依靠在马车中的软枕之上,半头青丝随意的披落,身侧还有小桌小几上面放着温热的带着袅袅香气的茶盏,桌前是一个小小的炭炉,随意的拨动几下,便是丁点红色火星,荜拨声响,许倾落这不像是去涉险接人,倒像是去哪里郊游享受的。
一时间,百草心里又是因为自己被轻易骗了产生的些许恼怒,又是安心:“小姐,你才是话本子看多了才能够编出这样子的瞎话,真是,真是让人恼。”
百草心里信了大半,许倾落的任何解释都不如她此刻这悠闲自在的样子看起来有说服力。
“扑哧,谁让你好骗,我不骗你我骗谁。”
许倾落恶劣的样子让百草嘟起了唇:“小姐你就可着劲儿骗我吧,反正百草就是笨,只要这一次无事,便是小姐你骗我再多次,我也认了!”
许倾落听着百草的真心话,看着她微微鼓起的包子脸,忍不住指尖轻轻的在对方那俏丽的小脸蛋上一掐,在百草哎呦声中,眸子中是全然的温柔:“百草,你放心,只要有你家小姐在,天下间大可去得”
她不会让百草和那些陪着自己过去的仆役真的遇到危险,真的陷入安顺桥那土匪窝的,许倾落没有牺牲别人达成自己目的的习惯,尤其那些人都是跟着许家一路到五洲城的仆人,她只是有信心罢了,有信心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至于那些她不想要护着的人?
许倾落冷笑一声,老夫人既然喜欢那里,那么她若是不让老夫人多多和那地方结一些缘分,恐怕还真的是有些不甘心呢。
许倾落眼中的温柔一点一滴的化为危险,只是百草不曾看到罢了。
“好了,炉子中的火快要灭了,快些加两块碳吧,越往北边可就越冷了。”
许倾落拍了拍百草的肩膀,本来还不知道该什么反应的百草听到少女的吩咐,立马回神:“我的炉火!”
叫着就手忙脚乱的开始往炉子中添炭。
轻巧的小炉子瞬间升腾起满满的红色。
百草拨弄着炉火一边从车厢后面找准备好的皮裘给许倾落裹上,是银鼠皮子,往少女的脸颊上那么一包裹,许倾落整个小脸越发显得明人了,看着自家小姐好看的脸,百草忍不住又一次失神。
“看傻了?”
许倾落的五指在百草眼前摆动。
“小姐你真好看。”
百草喃喃,下一刻在少女轻快的笑声中涨红了脸。
“也就是姑爷能够受得住小姐你的逗弄了。”
百草小声嘟囔。
许倾落和百草轻松的说话声笑声透过帘子传入外面,赶车的家丁本来也是患得患失害怕之极的心情,因为那隐隐的话语与笑声,不知不觉的跟着安定了下来。
真是的,连车里的两个姑娘都不怕,他害怕什么来着,身后还带着那么多人呢,更何况他们现在可不止是普通的医户家的家丁,可还是未来将军夫人的仆从呢。
手中的马鞭随着心情的稳定挽出了一朵花般,好看的很,而拉着马车的马儿的步伐也平稳了下来,如此一来。后面跟着的那些家丁不知不觉的,也没有了惶惶不安。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其实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惊慌如此,让人冷静也是如此。
两军交战之前,一方心底惶然,只要有一人心中有所畏惧便会带动身边其他人跟着畏怯。
而当一方中有一个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始终冷静安然的话,即便生死到了眼前,那些跟随者的人,不由自主的也会跟着安然,会想着定然还有生路。
许倾落掀起帘子,望着自家那些仆役丫鬟组成的比先前整齐多了的队伍,飒然一笑。
帘子垂落,许倾落随手拿起方才倒扣在桌子上的书,重新翻阅了起来。
“小姐你在看什么一直看的这么认真?赶车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看说,要不然容易伤到眼睛。”
百草给许倾落身前桌子上的茶盏中重新续了热水,看着新添上的茶叶重新舒展开优雅的身姿,一边注意到许倾落老是拿着那本书看,不担心什么安顺桥。开始担心起了别的了。
“......话本子罢了,里面讲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怎么,百草你有兴趣要听听。”
许倾落自然不会告诉百草自己看的是昨日专门找到了安顺桥那边的地势风物还有人情风俗传说的书。
前世虽然也听说过这个地方,甚至还走过,但是到底是不能够尽数仰赖前世那一点点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许倾落需要做的是能够更加清楚的将一切的危险都提前打算好,了解清楚,从而扼杀。
百草哼哼了一声:“小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反正你说是真的。百草就当真的,你骗百草的,那百草也当真的。”
她家小姐的性子她还不清楚呀,会看才子佳人的故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升起来,就算是真的看才子佳人的故事,也定然是为了大肆批判,她可还记得小时有一次一个丫头带给小姐一本话本子邀功,许倾落对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的评价,一针见血,毒辣异常。让她到现在还难以忘怀。
当然,后来那个想要邀功却马屁拍在马腿上的丫头被许家辞退了,引诱年幼小姐去看这些东西,再大度的人家也容不得的。
百草一边哼哼着一边又拿起了边上的针线篮子,又编织起了花色的丝绦,是看着许倾落总是把玩琅晟送的匕首,她想着要给匕首上编上好看的缀饰,让她家小姐起码看着都舒服。
许倾落望着百草微微鼓起的脸颊随着专心编织的动作而渐渐的平复了下来,看着她的手指灵活的翻动,看着那一堆五颜六色的彩色丝线在灵巧的指尖下成形,眸子中微微现出了迷离。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去往安顺桥的路途中,没有现在这样安逸闲适无所畏惧的心态,那个时候她还在淮县,还沉浸在与杨云平的爱情之中。
许倾落还记得那个时候也是老夫人突然来信说要去淮县看望许父许母,记得那段时间父母又是欣喜又是惶恐的心情,他们期待着老夫人能够原谅他们,与其说儿子是父母心中的遗憾,不如说老夫人才是他们无可化解不敢碰触的矛盾。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许母因为忙着收拾准备迎接老夫人甚至都病倒了,还记得许家等待了许久没有等到老夫人如期而至,却是等到了老夫人的又一封信,那一封信中也是让许母去迎接。
老夫人停在了一处距离淮县不远处一个很是偏僻的地方,那里虽然不像是安顺桥这边一般大名鼎鼎,也是偶尔有毛贼剪径。
许母那个时候身体不适不能够远行,许父又要在家中准备各种迎接事宜,便想着让许倾落代替许母去迎接,只是那一次与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许倾落是在许父的坚决反对下也要去安顺桥,而前世,许倾落根本不想要那偏远低界儿,她的整颗心都在杨云平身上,她还和杨云平有约,怎么舍得离开那个人一步呢?
许倾落不愿意去,许母便撑着病体自己去了。
许母回来了,却是被人抬回来的,本来便体弱生病的人,因为受到惊吓奔波之苦病情加重,说不上缠绵病榻,却是从此后再也没有离开过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