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必如此多礼。方才外头来人说发现了细作,我去看看,你跟二夫人且留在这儿陪陪袖儿吧。”姜宴浅笑道。
魏如意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又忍下没说。现在姜宴是她的姐夫,有些话,不该是她来说的。
姜宴看她欲言又止,心里也明白,只叮嘱下人小心伺候,才提步走了。
出了房间,他才听到陈言袖压抑的嘶哑的声音。
“王爷,两个姨娘的死因奴才们查过了,的确是自杀,不过王妃虐打二人一事,是因为前一晚两个姨娘不知怎么了,忽然上门来挑衅,说了些话,王妃气不过才动手的。”兰宇上前来,低声回道。
姜宴闻言,面色微寒:“说了什么话?”
“这……”
“说。言袖不是那般喜好仗势欺人的人,一定是说了格外过分的话,否则她不会动手的。”姜宴倒是确定这一点,那就是陈言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欺负人,只是他仍旧摇摆不定,不确定言袖会不会记恨在心,从而逼死两位姨娘。
兰宇这才道:“那二位姨娘说……说贤妃娘娘是造孽才娶了王妃这样抛头露面不贞不洁的女子进门,贤妃娘娘如今这样,也是罪有应得……”
兰宇的声音越来越小,姜宴先是震惊,而后才是懊悔和愤怒!
难怪言袖会动手,这两个贱妾,真是死有余辜!可方才她什么也没说,没有辩解,没有说出实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么?
“王爷,您别生气,王妃早知会是如此却没解释,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兰宇忙道。
“心甘情愿。”姜宴沉沉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房间,里头陈言袖正跟魏如意和二夫人说话,脸上还带着笑意。
“吩咐下去,好好伺候王妃,那两个贱妾不必收敛,扔去乱葬岗便是,之前乱嚼舌根的下人全部拉去发卖了,府里上下再不许私下议论王妃的事,否则全部赶出府去。”姜宴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才提步往外而去。
难怪小衍说自己经历的还不够多,看不清人。
兰宇看着他匆匆而行的脚步,追上去问道:“那……俞姨娘怎么处置,现在荣王殿下已经解决了,俞姨娘您是打算继续安置在俞府,还是接回来?”
姜宴面色沉了沉:“安置在俞府。此事……暂时不必告诉王妃。”之所以还留着俞柔依,自然是还有她的用处,但她的肚子却一日日大了起来,带她回来,难免会让言袖这个正王妃脸上无光,便暂留府外吧。
想罢,他才出门去了。
魏如意看着陈言袖,心疼不已:“外祖父下手也太狠了。”
“不下狠手,堵不住悠悠众口。”陈言袖反而坦然:“如意,你别怪祖父,本就是我处事不够妥当,而且那两个姨娘不管如何,也是因我而死。”
“姐姐这会儿倒是怜悯她们。”魏如意嗔怪一句,二夫人只抹着眼泪笑看魏如意:“等你嫁人了,也就明白了,有些事情,做妻子的都是要忍让的。”
魏如意看了看她一副仿佛预知未来的样子,嘴角微微珉起。
衍哥哥从不会让她失望的,两世为人,她相信他的为人。
“对了,言袖姐姐,烈染的事儿,你跟殿下说过没?”魏如意问她。
“说过了,不过此番回来,他还没空跟我说上话,不知他是否介意。”陈言袖想着方才他抱自己回来时的贴心,浅浅一笑。
魏如意看她自己都这样,自然不好多说些什么,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府里还有不少别的人,姐姐在府里,一定要小心防备,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跟陈家说,陈家永远是你最可靠的靠山。”魏如意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陈言袖自然是明白,只笑眯眯看她:“马上就是你的大婚了,你准备的如何了?”
魏如意小脸一红,准备是准备好了,可衍哥哥还在天牢呢,头疼……
楼衍依靠在太师椅里,阳光从小窗投进来,让这个房间变得不那么幽暗。
“国师说给自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没想到竟是这里。”
清朗的声音传来,楼衍起了身。
太子看着他,露出笑容:“国师与本宫客气什么,很快,本宫就要感激国师大人了。”
“太子殿下一切顺利便好。”
“自然顺利,有国师大人这样精心谋算,何处能有纰漏?这天底下的事,只要你楼衍肯算,就绝不会有遗漏之处,对吧?”太子淡淡讽刺着。
楼衍知道,他还因平王妃的死而对自己心存怨怼。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淡淡道:“很快就要查出当年皇上灭平王妃一家的真相了,太子殿下应该格外防备,皇上虽然如今身体不好了,但还如当年一样英明。”
太子没说话,只深深望着他,带着怨恨,带着不屑和轻蔑,最后也只化作一个冷淡的笑容:“那本宫就听国师的,立即去盯着这件事,保证它务必顺利进行。”
“太子英明。”
“不过听闻明日便是国师你的大婚之日,可国师你如今还在大牢里,你赶得及迎娶佳人进门吗?”太子问他。
楼衍凤眸清然,想起魏如意,眼底都溢出一丝温暖来。
“太子放心,微臣自有办法。”楼衍目光平静的与他对视,看着他眼中那一丝冷漠,格外的平静。
太子没有再多留,因为跟楼衍对话,他透露的永远只是要告诉你的信息,关于别的,他一个字也不会说,任何人也别妄想打破他的平静,让他露出慌乱之态。
等他离开,才有差役走了过来,恭谨道:“尊上,外头准备的差不多了。”
楼衍看了看这阴暗的牢房,轻声道:“告诉皇上,他要我做的事,我愿意做了。”
“是。”
差役迅速离开,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宫里。
皇帝知道此时楼衍传来这样的消息是因为他即将到来的婚期,笑笑:“朕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小女子重要。”
“皇上……”高公公端来热的药,还不等开口,皇帝只抬眼看他:“你说朕要是杀了楼衍,会怎么样?”
高公公的心猛地跳了下,而后才如以前般笑着道:“皇上可别为难老奴,老奴什么也不懂,只懂怎么伺候您。”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喝完药,才合着眼睛靠在床边休息了,半点没有要放楼衍出来的意思。
当晚,马尚书上奏,说查到了当初平王妃娘家凌家的冤案,而且折子才传到皇帝手里,消息便在民间传开了。
关于这凌家的神秘传言,也迅速在民间掀起一阵波浪。凌家当年乃是塞外的一处部落,当时的平王在北征的时候,与这个部落意外开战,结果与部落首长的女儿相爱,也就有了后来的平王妃。
平王妃率部落归降,并改了汉人的姓氏嫁入京城来。
但因为皇帝因为被奸人蒙蔽,而将整个凌家秘密处决了。
这样的消息放出来,无疑是重磅炸弹。抄家灭族不是小事,所杀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百条人命。
“皇上,皇上!”
高公公看着皇帝拿着奏章捂着心口直直晕倒过去,吓得大喊。
皇帝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一个马尚书啊,他想做什么,想查什么,想指认朕昏庸无能,竟杀了几百个无辜的百姓吗?”
“皇上,也许马尚书只是因为当初平王妃的流言,而追查出了这桩事……”高公公劝慰道。
“放楼衍出来。”皇帝深吸一口气,终是寒声道。
高公公知道他是自己无法处理这样棘手的事了,立即应下,找人去放楼衍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事,平王妃一事,只是一个开始。
赵霁坐在酒楼三楼的雅间,听着里里外外都是谈论此事的人,轻轻一笑,要是小言在,皇帝不会有喘息之机的。
不过也罢,小言不在了,当初的事便让他来借着这阵东风,替他完成。
喝完最后一口酒,他下了楼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国师府,看着挂着大红喜绸的国师府门口,轻蔑一笑,第一大奸臣,还想着娶美人呢,只可惜了那样的美人,竟嫁给这样的人。
“可惜啊,真可惜。”赵霁勒紧着缰绳,驾着马便走了。
牧云从府里走出来,看着赵霁的背影,浅笑,不知道他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样子。
“笑什么呢,都准备好了吗?”二师父的催问声传来,牧云立即应下:“准备好了,就等着尊上回来了。”
“好,明儿大婚,叫阿忠阿义带人盯紧些,可别出了事。听闻魏家的二公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二师父看了看这天色,明儿是个好艳阳天,真是个热闹的好日子。
魏府,魏家同样张灯结彩。
管家很是殷勤,也会察言观色,虽说新郎官还在大牢呢,但只要主子没发话,该准备的他一样不差的都准备好了。
是夜,孙尚书还特意亲自送了两箱子珠宝来,说是添妆,但其实一大箱子都是当初孙夫人从这儿拿走的东西。
南风院内,魏如意仔细的沐浴过后,便裹着衣裳坐在了床边。
胡清微今儿特意过来的,瞧着知雨小心的替她擦头发,轻笑:“如意,明儿你就是别人家的了。”
“姐姐很快也是姜家的了。”魏如意见她臊自己,也臊回去。
胡清微小脸一红,逗得屋子里的丫头们都乐了。
木英笑她:“胡小姐,我家小姐一贯没脸没皮的,您可在她这儿讨不着便宜。”
“回头也赶紧把木英嫁了。”魏如意轻哼,木英忙道:“瞧,奴婢不过说了句实话,小姐就要嫁给奴婢。”
魏如意伸手去挠她的痒痒,木英笑着到处躲,几个人的屋子里热闹极了。
等到休息的时候,魏如意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落了下来,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要苦尽甘来了,可有些人还是因为她而出了事。
希望以后,不会再出事了。
对于出嫁,她依旧期待和悸动,但却意外的平静了许多,就好似知道那温水是那样的温热了一般。
想到衍哥哥,她弯起眼睛,衍哥哥,我们一定都会很好的,对吧。
夜里,光是来刺杀的,就来了两拨人。
铁师父意外的没有去歇着,而是跟雪无痕和阿义一起守在院子里,连一只苍蝇都无法进来,更别说刺客了。
外面所有的嫉妒和恶意,全部都被他们挡了下来,留给魏如意的,只是一个甜甜的梦。
下半夜,魏如意的梦还没醒,就喜娘从被窝拖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给她梳洗打扮了起来。
魏如意被摁着戴上一个几斤重的发冠时,才终于恍然回过神来,她是真的,真的要出嫁了,不是梦,不是幻想。
因为魏家没人,陈老太爷亲自来魏府坐镇,招待宾客,当长辈送魏如意出嫁。
“如意。”
二夫人走进来,魏如意自然的笑着扭过头去,但在看到二夫人身边那一身青灰色长衫的妇人时,便愣住了。
多少年没有看到她了,她清瘦了,但眉目间还能看到当年的绝色,对视间,她的目光十分复杂,可在最后,还是恢复了平静:“如意,娘来送送你。”
魏如意的眼泪不知怎么就唰的一下落了出来,她嘴唇颤了颤,轻轻唤她:“娘亲……”
妇人浅笑着走过来,抬手轻抚了下她的面颊,温柔道:“很漂亮。”